“也不知是不是昨天被那些人吓着了,今儿一早醒过来,这脖子反倒比昨天疼得更厉害了。”
年世兰微微嘟着嘴,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没藏好的撒娇意味。
她说话时,还故意抬手碰了碰脖子上的纱布,指尖刚碰到就轻轻缩了回去,眉头蹙起一点,眼神里掺着几分委屈,既像是真的疼,又像是在等皇上的心疼。
皇上一听这话,眉头瞬间就拧了起来。
他伸手想去碰那层纱布,指尖在半空中顿了顿,又怕碰疼她,转而轻轻握住年世兰的手,语气急切:“既疼得厉害,可曾叫太医过来瞧瞧?温太医医术好,让他来给你好好看看。”
“还没呢。”年世兰摇了摇头,语气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不在意伤口,可眼底的倦意藏不住,“温太医估计一会儿就该过来了,他素来细心,定不会误事。”
“只是臣妾昨晚没睡好,闭着眼就想起昨天那些人举着刀闯进来的样子,心有余悸得很,总觉得怕怕的。”她说着,往皇上身边凑了凑,肩膀轻轻靠在他胳膊上,像只受了惊的小兽在寻依靠。
“别怕,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儿了。”皇上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沉了沉,带着点安抚,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严肃,“昨夜老十七已经带着人,把敦亲王给抓住了,关在宗人府里,跑不了。”
“此话当真?”年世兰猛地抬起头,眼睛亮了亮。
心里其实早有预料,皇上既已知晓敦亲王的所作所为,断不会容他再逍遥,可面上却得装出一副又惊又喜的模样,仿佛完全没料到事情会这么快解决。
“朕哪儿会骗你。”皇上无奈地笑了笑,可那笑意没到眼底,眉峰依旧锁着,表情算不上愉悦。
他靠在床沿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年世兰的手背,语气里掺了点复杂的情绪。
年世兰把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哪儿能不明白他的心思,皇上素来在意兄友弟恭的名声,如今抓了亲弟弟,怕的就是朝臣议论他刻薄手足,心里难免有些别扭。
她轻轻晃了晃皇上的手,声音放得更柔:“皇上,是不是心里有些惋惜?觉得……不该对自己的弟弟这么狠?”
皇上顿了一下,沉默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点失望:“朕本想着,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就算他平日里有些骄纵,只要不犯大错,朕便多让着些,能和睦为上。”
“可他倒好,竟敢勾结外人夜闯皇宫,还想挟持你要挟年羹尧……如此不知好歹,真是让朕倍感失望。”
“皇上不必为了这种人伤心。”年世兰伸手,轻轻抚平皇上眉间的褶皱,眼神里带着点认真,“他既然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就说明心里没把你这个皇上、没把这份兄弟情放在眼里,根本不值得你为他惋惜。况且……”
她话锋一转,声音低了些,带着点后怕,“他都敢让人拿着刀闯进宫来逼臣妾,这一次是臣妾命大,只受了点伤。若是再来一次,臣妾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能活着见到皇上和孩子们了。”
这番话像是点醒了皇上。
他看着年世兰脖子上厚厚的纱布,又想起昨夜宫门口被杀的守卫,心里那点对敦亲王的惋惜瞬间淡了。
是啊,敦亲王都敢动他的贵妃了,若是再纵容,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乱子。
这样一来,他处置敦亲王,就不是刻薄手足,而是惩治逆臣,名正言顺。
皇上心里的郁结散了些,语气也坚定起来:“你说得对。敦亲王这次犯的是谋逆大罪,朕也不算是出师无名,定不会再放过他。”
他说着,终于还是轻轻碰了碰年世兰脖子上的纱布,指尖的力道轻得像羽毛。
没人知道他这一下,到底是在心疼年世兰的伤,还是在庆幸这道伤给了他处置敦亲王的充分理由。
年世兰靠在他怀里,把他的反应看得明明白白,嘴角悄悄勾了勾,又很快压了下去。
和年世兰想的一样,皇上刚走没半个时辰,翊坤宫就热闹了起来。
宫女们端茶递水的脚步没停过,殿外时不时传来“XX小主到”的通报声,连炭盆里的火都烧得更旺了些,驱散了清晨的寒气。
最早来的是沈眉庄和欣贵人。
欣贵人一早就从宫里的小太监嘴里听说了翊坤宫的事,心里头揪得慌。
她担心年世兰的伤,更担心珞宁有没有被昨晚的动静吓着。
虽不是她亲生的,可她看着孩子长大,疼得跟自己闺女似的,昨晚一听说闯宫的事儿,就想立刻过来,又怕大清早的不合规矩,才硬生生忍到了现在。
正好早上去碎玉轩给沈眉庄请安时,沈眉庄说也要去翊坤宫探望年世兰,知道欣贵人惦记,两人便没耽误,收拾了东西就一起过来了。
“给华贵妃娘娘请安。”两人走进内寝,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欣贵人刚弯下腰,眼神就忍不住往内寝的小床瞟,见到床上空着,她心里一紧,刚想开口问,就听年世兰笑着说:“欣贵人别急,绯昀在外面跟乳母玩呢,昨晚没受着惊,今儿精神头好得很。你要是惦记,就过去看看吧。”
“哎!多谢娘娘!”欣贵人一听这话,脸上的急色瞬间消了,也不和年世兰客气,连茶都顾不上喝,脚步轻快地就往外走。
走得急了,差点撞到端着茶盘进来的小宫女,还不忘回头叮嘱一句:“娘娘您先和惠嫔说话,我看一眼孩子就回来!”
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年世兰和沈眉庄都笑了。
等欣贵人的脚步声远了,沈眉庄才收起笑意,眉头重新皱了起来,声音压得低了些:“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如此凶险?”
她端起颂芝递来的热茶,却没喝,只是捧着杯子暖手,“昨日我听说您突然病了,还吩咐翊坤宫闭宫不见客,就觉得不对劲。娘娘素来身子康健,哪会突然病得连人都不见?今日一大早,就听苏培盛身边的小太监说,昨晚敦亲王的人闯宫,想挟持娘娘要挟年将军,结果娘娘为了挣脱,伤着了脖子。”
年世兰听着,心里就明白了,这定是皇上让人传出去的版本。
只说她被敦亲王的人所伤,却没提她是为了让敦亲王的人“怕”,才故意撞伤自己,只说闯宫,却没提宫门口守卫被杀、无人禀报的事。
这样一来,外人只会觉得是敦亲王胆大包天,却不会牵扯到皇后的失查之责。
皇上这是还在给皇后留余地,也怕事情闹大,牵扯太多人。
幸亏她提前吩咐了颂芝该怎么说,不然这话让她自己开口解释,反倒显得刻意。
年世兰端起茶喝了一口,掩去眼底的心思,对着沈眉庄淡淡笑了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昨日察觉宫里不对劲,就想着闭宫不见客,能少惹点麻烦,也能护着孩子们安全。”
“可谁知道,他们竟会直接硬闯进来,手里还拿着刀……若不是当时宫里的侍卫来得快,我这条命怕是真要交代在那儿了。”
“硬闯?”沈眉庄皱着眉,语气里带着点质疑,“翊坤宫离宫门远,中间还隔着好几道侍卫岗。就算是硬闯,怎么可能一路畅通无阻,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直接就冲到你寝殿门口?依我看,怕是宫内有人接应,故意放他们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