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说着便起身，目光扫过床榻上虚弱的刘莺莺，对着温实初沉声道：“温实初，你在这儿好生照看谦贵人，务必保住她的性命。”又转向年世兰和冯若昭，“华贵妃、敬妃，你们随朕一同去景仁宫。”
最后，他看向站在一旁的甄嬛，语气缓和了些：“你先回承乾宫吧，这儿的事与你无关，别搅和进来。”
“臣妾遵旨。”甄嬛微微屈膝，目光掠过年世兰时，悄悄递了个担忧的眼神。
她知道今日景仁宫定有一场硬仗，只盼年世兰能稳妥些。
待皇上等人转身离去，她才忧心忡忡地退出了永和宫。
年世兰与冯若昭交换了个眼神，眼底皆是了然，皇后这自残的戏码，今日总要拆穿。
两人默不作声地跟上皇上的脚步，裙摆扫过宫道上的残雪，发出轻微的声响。
三人刚踏进景仁宫正殿，就见殿内气氛凝重。
太后端坐在皇后床前的软椅上，手里捻着佛珠，脸色沉得能滴出水。
皇后则躺在铺着明黄锦被的床榻上，脸色惨白如纸，左臂缠着厚厚的纱布，纱布边缘渗出暗红的血渍，显然是刻意露在外面，生怕旁人看不见。
“给太后请安。”年世兰率先开口，目光直直落在皇后的胳膊上，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方才臣妾离开景仁宫时，您还中气十足地拦着臣妾带谦贵人走，怎么这才半个时辰，就伤成这样了？景仁宫的人都是摆设吗？连皇后都照看不周！”
皇后躺在床榻上，气得心口发疼。
年世兰这是明摆着拆她的台！
可她只能强装虚弱，指尖攥着锦被，连呼吸都刻意放得轻浅。
一旁的剪秋见状，赶紧上前一步，对着年世兰躬身道：“回贵妃娘娘的话，皇后娘娘的伤，是谦贵人所致。”
“方才谦贵人在殿内疯癫，扑上来要伤娘娘，娘娘为了自保才推了她一把，事后怕皇上担心，一直忍着没说。”
“哦？”年世兰挑眉，往前走了两步，凑近床榻，眼神锐利地盯着皇后的伤口，“照你这么说，皇后娘娘的忍耐力可真够好的。”
“方才臣妾要带谦贵人走时，娘娘隔着殿门喊得声响，连宫门外的侍卫都听见了，哪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莫不是这伤口，是后来才添的？”
“世兰。”太后终于开口，语气不轻不重，却带着十足的威严，“皇后毕竟是中宫，说话注意分寸。”
年世兰立刻垂下眼睫，嘴角却悄悄抿了抿。
她要的就是太后这句话，既表现了自己的委屈，又没真的忤逆太后。
她往后退了一步，乖乖站在冯若昭身边，不再说话，只留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后。
皇上从进殿起就没开过口，他背着手站在床榻前，目光落在皇后缠着纱布的胳膊上，眼神冷得像冰。
他不说话，殿内的气氛就越发压抑，皇后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只觉得那目光像刀子，要把她的伪装一层层剥开。
“皇上……”皇后终于撑不住，声音带着哭腔开口，“谦贵人她怎么样了？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方才她突然冲过来，眼神凶狠，臣妾害怕极了，才下意识推了她一下，没想到会伤了她……”
她刻意说得委屈，还微微侧过身，把受伤的胳膊往皇上那边挪了挪，想让他看清伤口。
“谦贵人也太放肆了！”太后抢先接过话头，语气里满是怒意，“仗着自己怀了龙嗣，就敢对皇后行刺？皇帝，这样心性歹毒的人，留在身边迟早是祸患，你可得小心些！”
皇上却没接太后的话，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像闷雷：“儿子记得，谦贵人当年，是皇后亲自引进宫的吧？”他目光陡然变得锐利，“你说她冲撞你、要伤你，那你倒是说说，她为何要伤你？总不能平白无故，就对你一个中宫皇后动手。”
皇后的心猛地一沉。
皇上压根不提谦贵人的安危，也不问她推人的细节，只揪着动机不放。
她不知道刘莺莺有没有醒，更不知道年世兰有没有在皇上面前说过什么，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皇上，谦贵人她失心疯了！”剪秋急得不行，忍不住再次开口。
“放肆！”年世兰厉声打断她，眼神像淬了冰，“皇上与皇后说话，哪儿轮得到你一个宫女插嘴？谦贵人是皇上亲封的贵人，她的名声，也是你能随意诋毁的？”
剪秋被她怼得脸色发白，往后缩了缩，不敢再说话。
皇上看着皇后慌乱的神色，突然笑了，只是那笑意没到眼底，满是嘲讽：“谦贵人失心疯了？很好。”
“可朕倒是想知道，华贵妃和敬妃刚离开景仁宫，你就受伤了。若不是她们二人及时带谦贵人去请太医，你怕是连太医都不叫。到底是谦贵人失心疯，还是你在演戏给朕看？”
“皇上，臣妾冤枉啊！”皇后终于忍不住，拔高声音喊了出来，眼泪顺着脸颊滚落，“臣妾乃是大清皇后，怎么会拿自己的性命演戏？谦贵人主动来景仁宫，臣妾并未传召，齐妃和祺贵人都能为臣妾作证！她认定当年孩子没了是臣妾害的，所以才来报复臣妾啊！”
她急着辩解，却没注意到皇上的眼神越来越冷。
她越是说孩子没了，皇上就越想起永和宫那没保住的龙嗣，心里的怒意就越盛。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苏培盛的通报声：“莞嫔娘娘到——谦贵人到——”
皇后的话音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刘莺莺怎么来了？她不是应该在永和宫昏迷吗？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甄嬛扶着刘莺莺，慢慢走了进来。
刘莺莺穿着一身素白的宫装，脸色比皇后还要苍白，脚步虚浮，全靠甄嬛扶着才能站稳，可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直直地看向床榻上的皇后。
“皇上吉祥，太后吉祥，皇后娘娘吉祥。”两人齐齐屈膝行礼，刘莺莺的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
“快起来！你身子这么虚，怎么还跑过来了？”皇上见状，赶紧上前一步，伸手想扶她，又怕碰伤她，只能对着宫女喊道，“快搬把椅子来！”
宫女很快搬来一把铺着软垫的椅子，刘莺莺在甄嬛的搀扶下坐下，指尖微微发抖，却始终没移开看向皇后的目光。
“回皇上的话。”甄嬛先开口，语气柔和却带着条理，“臣妾本是遵旨回承乾宫，可走到半路，总觉得放心不下谦贵人，便折回永和宫探望。”
“谁知刚到宫门口，就见谦贵人挣扎着要起身，说要来找皇后娘娘对质，臣妾劝不住她，只能陪着她一起来了。”她说得半真半假。
确实是她折回永和宫，却不是劝不住，而是刘莺莺醒来后，拉着她的手求她帮忙，她看着刘莺莺眼底的绝望，终究是心软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