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山海重逢

暮色将码头染成蜜色时，林夏第三次看见那个男人。他倚着锈迹斑斑的铁栏杆，海风吹得白衬衫鼓起来，像张蓄势待发的帆。她握着船票的手心沁出汗，那张泛黄的船票边缘已经起毛，是七年前的旧物。

“要搭船吗？”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男人转身的瞬间，夕阳正巧掠过他眉骨，在眼下投出一道阴影。林夏的呼吸停滞——那张脸和记忆里的轮廓重叠，却苍老了许多。

“去对岸？”男人开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林夏点头，侧身让他上船。木船摇晃着驶入暮色，海浪轻拍船舷的声音和七年前如出一辙。那时她也是这样载着江川，穿过这片海域去对岸的渔村。

“你认识江川吗？”船行至江心，男人突然问。林夏握着船桨的手猛地收紧，木刺扎进掌心。七年前的画面汹涌而来：暴雨夜，江川执意出海救被困的渔民，再也没回来。搜救队捞起他的船时，船底钉着块木板，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夏”字。

“我是他哥哥，江岳。”男人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是全家福，少年江川笑得灿烂，身后站着眉目冷峻的青年。“他总说这片海有个会造船的姑娘，船桨划水的声音像在唱歌。”

林夏的眼泪砸在船板上。七年来，她守着破旧的码头，用江川留下的工具造船，总盼着某天他能从浪里归来。江岳伸手替她擦泪，指腹的茧子蹭过脸颊，带着熟悉的温度。

“他临走前寄给我封信，说如果回不来，让我替他看看你。”江岳从怀里掏出信封，泛黄的信纸边缘发脆。林夏展开，是江川的字迹：“夏，若我不能归，对岸的船厂归你。还有......替我抱抱我哥，他比我更需要温暖。”

海风卷起林夏的发丝，她望着江岳眼里跳动的碎光，忽然明白命运的安排。船抵达对岸时，渔火次第亮起，像坠落人间的星星。江岳伸手扶她上岸，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在夜色里开出温柔的花。

后来，码头上多了对造船的人。江岳教孩子们做木舟，林夏修补旧船。每当夕阳西下，木桨划水的声音便会响起，那是他们写给大海的情书，也是跨越生死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