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没有心

录音曝光的第四天，"玻璃心女孩"的话题阅读量突破5亿。林妍的手机不断弹出消息提醒，她蜷缩在沙发里，看着网友为程小雨建立的网络灵堂——照片里的小雨站在公司年会上，穿着借来的蓝色连衣裙，笑容羞涩得像从未被伤害过。

"畜生父母该下地狱！"热评第一写道，点赞数超过二十万。

门铃突然响起。林妍从猫眼里看到两个陌生女孩，怀里抱着白色花束。"我们是看了热搜来的，"其中一个女孩哽咽着说，"能告诉我们小雨姐的墓地在哪吗？"

当天下午，近百人自发聚集在程小雨墓前。有人带来了她日记里提过想吃的提拉米苏，有人播放她收藏歌单里的《海底》。林妍站在人群边缘，看着墓碑被鲜花淹没，突然想起小雨曾说："我死了估计连个花圈都收不到。"

与此同时，程家正经历着另一场风暴。程家宝的大学微博被三万条评论淹没，全是要求开除"杀人犯弟弟"的呼声。校方紧急召开会议，最终以"学术不端"为由取消了他的保研资格——有人匿名举报了他花钱请人代写论文的聊天记录。

"都怪那个赔钱货！死了还要害人！"程建国在客厅摔碎了第三个茶杯。李红梅缩在角落里刷手机，每一条辱骂都像鞭子抽在她身上。程家宝把自己反锁在房间，游戏音效开得震天响。

林妍回到公司收拾小雨最后的物品。在抽屉最深处，她发现一个贴着"绝笔"的信封。信纸上的字迹有些发抖，像是极度疲惫时写的：

「林妍，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自由了。记得我说过想开工作室吗？那张银行卡里的钱其实够租半年店面了，但我始终不敢。每次攒到一定数额，爸爸总会以各种理由要走...」

「最痛的是高考前三个月，他抽走了我全部的学费，给家宝报了什么'精英辅导班'。我在操场哭了整晚，后来是靠班主任偷偷帮我申请了助学贷款...」

林妍的眼泪砸在信纸上。她想起小雨总说"再等等"，原来不是在等时机，是在等一个奇迹——等父母能看见她一次，就一次。

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照片里程建国躺在医院病床上，嘴角歪斜。文字只有一句：「你满意了？」发信人是程家宝。

林妍拨通了做律师的表姐电话："精神虐待致人死亡，能起诉吗？"

网络风暴第七天，某电视台找到李红梅要做专访。面对镜头，这个从未被关注过的农村妇女语无伦次："我们那时候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女孩迟早是别人家的人...供她上大学已经仁至义尽了..."

主持人冷静地问："您记得小雨最喜欢吃什么吗？"

李红梅的嘴唇颤抖着，眼神开始涣散。直播镜头记录了她崩溃的全过程——从喃喃自语到歇斯底里，最后瘫坐在地上重复着："我不是故意的...大家都这样养孩子..."

这段视频点击量破亿的当晚，林妍父母从老家赶来。林母一进门就抱住女儿："那个傻孩子...怎么不来我们家啊..."

更让林妍震惊的是父母的提议——他们想将小雨的骨灰迁入林家祖坟。"就当多个女儿，"林父红着眼睛说，"这孩子太苦了。"

迁坟那天来了三百多人，不少是素未谋面的网友。仪式结束后，林妍独自留在墓前。新墓碑上刻着"爱女程小雨"，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这次你考了满分。"

"阿姨叔叔给你带了好多礼物，"林妍摆出一盒提拉米苏、一条蓝色连衣裙和几本设计类书籍，"下辈子...来做我亲妹妹吧。"

风吹过墓碑前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极了小雨当年的笑声。

三个月后，某高校话剧社将程小雨的故事改编成剧目《玻璃心》。首演结束时，全场观众举着手机灯合唱《海底》，灯光如星河般照亮剧场。有女生站起来大喊："我也是'玻璃心'！我也有这样的父母！"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林妍坐在最后一排，看着舞台上扮演小雨的演员谢幕。演员手里拿着那本道具日记，聚光灯下清晰可见最后一页的字迹："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会有人发现吗？"

"有！"林妍轻声回答，"很多人都会。"

幕布缓缓落下，但属于程小雨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被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