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头落下的刹那，苏卿容指尖的护甲刺破掌心。喜帕上金线绣的并蒂莲硌得眼眶发酸，她想起昨夜兄长握着剑柄说“若厉凛寒敢伤你分毫，我便踏平北聆”时，剑穗在风中翻卷如血。
喜轿颠簸着穿过朱雀大街，沿街百姓的窃窃私语穿透轿帘。“听说摄政王娶了个病秧子？”“那苏姑娘怕是活不过半年，厉凛寒不过是拿她当挡箭牌......”
北聆比南余冷上许多，明明是开春的季节，北聆却下着一层薄雪，来北聆之前苏卿容边找人打听过北聆摄政王。
北聆摄政王厉凛寒杀人如麻，把持朝政长的也是青面獠牙。她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入北聆地境，多日的奔波让她的身体有些受不住了。
红绸帐幔低垂，苏卿容攥着喜帕的指尖微微发抖。鎏金香炉飘出龙涎香，却压不住她心底翻涌的不安。门外传来脚步声时，她下意识往床榻内侧缩了缩，嫁衣上的珍珠流苏撞出细碎声响。
厉凛寒掀帘而入，玄色蟒袍扫过门槛，带起的风扑灭了半盏烛火。阴影笼罩住床榻时，苏卿容看见他腰间悬挂的螭纹玉佩泛着冷光——那是传闻中他斩杀叛臣后夺来的战利品。
“怕成这样？”低沉的嗓音裹着北聆特有的凛冽，厉凛寒抬手摘下鎏金冠，墨发散落肩头。苏卿容攥紧喜帕的手突然僵住——烛火明明灭灭间，映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哪里有半分青面獠牙的模样？
他缓步逼近，玄靴踏过青砖发出沉稳的声响。苏卿容闻到他身上混着硝烟与雪松香的气息，比想象中还要冷冽几分。当绣着暗纹的袖口擦过她颤抖的指尖时，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别躲。”厉凛寒突然伸手，指尖悬在她盖头上方却迟迟未落。苏卿容感觉他的目光透过喜帕灼烧着自己，像是在审视一件精心挑选的贡品。就在她以为他要粗暴掀开盖头时，那人却转身走向案几，倒了两杯酒。
“合卺酒。”他将其中一杯递过来，声音放柔了些许。苏卿容垂眸望着青瓷盏中晃动的酒液，倒映出厉凛寒紧抿的薄唇。嫁衣下的指尖掐进掌心，她强压下喉间腥甜——连日奔波让旧疾隐隐发作，此刻连举杯的气力都似被抽走。
“怕我下毒？”厉凛寒忽然轻笑，喉结滚动着饮尽杯中酒，又将自己那盏推至她面前，“北聆的规矩，王妃先饮。”烛火摇曳间，他眸底翻涌的暗流与传闻中嗜血暴君别无二致。
苏卿容咬牙接过，酒液入口却惊觉温软绵密——竟是加了蜜的桂花酿。她怔愣抬眸，正对上厉凛寒凝视她的目光，雪松香突然铺天盖地笼罩过来。厉凛寒屈指弹了弹她泛红的耳尖。苏卿容后背抵上雕花床柱，眼睁睁看着他撑在身侧的手掌压碎了金线绣的并蒂莲。
苏卿容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一股血腥味便涌上心头，她死死咬住下唇，可铁锈味还是顺着齿缝漫开。眼前的烛火突然变得模糊，嫁衣上破碎的并蒂莲在晃动中扭曲成血色的漩涡。
苏卿容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突然变得焦急的摄政王，他究竟是真的在意他的生死，还是另有目的……
苏卿容意识模糊之际，感觉自己被猛地揽入一个带着硝烟与雪松香的怀抱。厉凛寒的怒吼震得她耳膜生疼：“传太医！”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嫁衣灼烧着她后背，动作却小心翼翼地避开她滑落的发簪。
很快太医便赶了过来，经过诊断那位太医摇头道：“王爷，王妃这是年少时便中的毒，全靠体内内力压制，王妃进来催动过内力，我也素手无策啊。加上王妃本就体弱如今怕是……”
厉凛寒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玄铁剑“铮”地出鞘半截，寒芒映得太医面如土色：“你再说一遍？”他声音里裹着冰碴，却在瞥见苏卿容染血的唇角时，生生将杀意碾碎成颤意，“若救不回她，本王拿你全族陪葬！”
太医扑通跪地，冷汗浸透官服：“唯有北境极寒之地的千年雪髓，可暂时压制毒性，但那雪髓......”
神色慌张的碧圆从外面跑了进来，身后跟着另外一位侍女：“阮荷快给小姐看看。”
碧圆话音未落，名为阮荷的侍女已疾步上前。她身着素色劲装，腰间药囊随动作轻晃，她竟是药庄的人。
阮荷指尖搭上苏卿容腕脉的刹那，厉凛寒的玄铁剑已抵住她咽喉。药囊里滚落的青黛色药丸在青砖上弹跳，散发出熟悉的雪松香——与他每日饮下的安神汤气味如出一辙。
碧圆见到这情况连忙阻止：“王爷，别动手，阮荷是小姐在药庄时的婢女，小姐的病一直是她照看的。”
厉凛寒的剑尖微微颤动，却未收回。他盯着阮荷腰间晃动的药囊，想起近日书房案头总会莫名出现的提神香——与此刻空气中飘散的雪松香如出一辙。“既是旧仆，”他声音冷得像北聆的冰原，“为何三日前在城西药庐，有人见你与南余密探私会？”
阮荷的脸色瞬间苍白，却仍稳稳按住苏卿容的穴位。碧圆急得眼眶发红：“王爷明察！阮荷是去取小姐的救命药！南余皇室早就对小姐起了杀心，这些年全靠阮荷姑娘冒险周旋......”话音未落，苏卿容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厉凛寒玄色蟒袍上。
“雪髓。”阮荷猛地扯开苏卿容衣领，露出心口处蛛网般的青纹，“必须在子时前服下雪髓，否则小姐的心脉......”她突然掏出怀中的锦帕，上面赫然绣着半朵残败的并蒂莲——与苏卿容嫁衣上被压碎的图案一模一样。
苏卿容缓缓睁开双眼，我用力抓住阮荷的手，摇头，语气有些缓慢：“阮荷，你去通知师父，让她即可离京回药庄。”她推了一把阮荷：“快去，不然来不及了。”
阮荷攥着锦帕的手骤然收紧说道：“少庄主放心吧，在你离开南余时，庄主就已经离开了，现下是压制你体力的毒性要紧，在南余使臣未离开前你都不能出事。”
苏卿容紧绷的肩头陡然松懈，却又因阮荷的后半句话猛地一颤。她咳出带血丝的轻笑：“放心吧，我还不会死，雪莲暂时还能压制住我体内的毒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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