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土还在往下落。
花无期的手指深深抠进地里，指甲缝里全是碎石渣。她没哭，也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书知言的手臂——那道伤口还在流光，银白色的光在空气中慢慢蒸发，像是烧尽的香灰。
“你还好吧？”他轻声问。
她猛地甩开他的手：“别碰我。”
他愣了一下，缩回手。
远处传来钟声，一下，两下……像是催命的倒计时。
“刚才那个女人说你早就死了。”她声音很冷，“你说呢？”
他没回答。
她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真是蠢，居然到现在才发现。你不是人，也不是鬼，你是生死簿的精魄，对不对？”
“对。”
“那你为什么还要陪着我？为什么要骗我？”
“我没有骗你。”他看着她的眼睛，“我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
她一拳砸在地上：“你这话说得跟殉情似的，可你连命都没有！”
他沉默了。
花无期抬头看他，眼底一片通红：“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从一开始就要替我挡下所有危险？”
“我不是……”
“你就是！”她打断他，“你不告诉我真相，是因为你觉得我太傻了，好骗，对不对？”
他摇头：“我没觉得你傻。”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他顿了顿，“我不想你怕我。”
她愣住了。
“我知道你怕死。”他说，“可我更怕你一个人。”
她咬住嘴唇，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你现在才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笨了，根本发现不了？”
他没动。
“你滚。”她低声说，“我现在就想你滚。”
他还是没动。
远处，天花板上的女人缓缓飘下来，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你们逃不掉了。”
书知言忽然站起身，挡在花无期面前。
“闭上眼。”他说。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按在地上。
轰——！
整栋房子在一瞬间崩塌。
尘土飞扬中，花无期睁开眼，看见书知言的手臂在流血。不是普通的血，是银白色的光，在空气中慢慢蒸发。
他真的不是人。
她咬住嘴唇，眼泪砸在地上。
“你还想逃吗？”女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逃得掉吗？”
书知言撑起身子，抹去嘴角的血迹：“逃不掉也要逃。”
他低头看她：“你怕吗？”
她抬头看他，眼底一片通红。
“不怕。”她说，“我们一起逃。”
金光再次从他们身上蔓延开来，像是命运缠绕的印记。
“那就走。”他说。
下一秒，两人消失在废墟之中。
……
他们落在一片荒野上。
四周漆黑，只有远处一点灯火忽明忽暗。
花无期摔在地上，膝盖擦破了皮，火辣辣地疼。她没动，只是仰头看着夜空。
书知言站在她身边，也没说话。
风很大，吹得她头发乱飞。
“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她终于开口，“从地府开始，你就知道我们的命格相冲，对不对？”
“对。”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偷我的孟婆汤？”
“因为我饿了。”
她愣了一下：“你……”
“是真的。”他看着她，“那天我真的饿了，就溜进去想找点吃的。结果看到你在熬汤，闻着挺香，就舀了一勺。”
她气得直咬牙：“你这个混蛋！”
“后来我才查到你的命格。”他说，“我本来想把你送回去，可你追着我满地府跑，一边骂一边喊‘你喝了我一碗汤就得负责’。”
她脸红了：“你那时候笑得像个傻子。”
“因为你追得像个疯子。”
她瞪他：“你再说一遍？”
他笑了笑，没说话。
她忽然觉得鼻子一酸。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声音低了下来，“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看你受伤，都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想碰她，又缩了回来。
“我以为你能忘了我。”他说，“我以为你迟早会遇到一个活生生的人，然后把我忘了。”
她猛地抬头：“你胡说什么？”
他看着她，眼神有点疼：“我不想你跟着我一起死。”
“可我已经跟你一起死了。”她咬牙，“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们被阎王扔到人间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他愣住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能活到现在？”她冷笑，“是因为你把我绑在一起了，对不对？”
他没否认。
“你这个白痴！”她站起来，狠狠踹了他一脚，“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惨？非要让我亲眼看着你死一次？”
他没躲，只是轻轻吸了口气。
“我不是人。”他说，“我不该拖着你。”
“你闭嘴！”她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要是敢丢下我一个人，我就去找阎王闹，让他把我也收回去！”
他看着她，眼神终于有些动摇。
“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起逃？”他问。
“当然。”她笑了，眼泪往下掉，“我们不是一直在逃吗？”
他轻轻笑了。
金光再次从他们身上蔓延开来，像是缠绕在一起的命运。
“那就继续逃吧。”他说，“逃到天荒地老。”
她哼了一声：“你要是再敢瞒我，我就把你锁在忘川河边，天天往你头上倒孟婆汤！”
他笑着点头：“好。”
远处的钟声还在响。
一下，两下……
像是催命的倒计时。
花无期拉住他的手：“我们去哪儿？”
“先找个地方养伤。”他说，“你腿擦破了。”
她低头看膝盖，果然渗出血迹。
“这点小伤算什么。”她撇嘴，“你手臂都快断了，还管我？”
“我没事。”他说，“灵体恢复得快。”
她忽然皱眉：“等等，你刚才说灵体恢复得快？”
“对。”
“那就是说你真的会恢复？”
“对。”
她眼睛亮了：“那你能不能变回原形？让我看看生死簿长什么样？”
他嘴角抽了抽：“你想干嘛？”
“我好奇啊！”她拉着他的胳膊晃，“你不是说你是生死簿成精的吗？那你变个给我看嘛！”
“现在不行。”
“为什么？”
“我怕你吓着。”
“我吓着？”她翻白眼，“我都跟你逃了这么久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你真想看？”
“当然！”
他伸出手，掌心泛起金光。
金光越来越亮，最后凝聚成一本书的形状。
花无期瞪大眼：“这就是生死簿？”
“嗯。”
她伸手想碰，却被他拦住：“别碰，会沾因果。”
“那你给我看干嘛？”她不满。
“让你看一眼。”他说，“以后别再问我了。”
她哼了一声：“你不说我还想问呢。”
他合上书，金光消失。
“现在去哪儿？”她问。
“先找个地方休息。”他说，“天亮之前不能被人发现。”
“那我们去哪？”
“前面有个村子。”他说，“我记得那里有个祠堂。”
“你怎么知道？”
“我以前查过。”
她翻白眼：“你查这个干嘛？”
“以防万一。”
她忽然想到什么：“等等，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要带我来这里？”
他笑了笑，没说话。
她瞪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会被天机锁困住？”
“嗯。”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说了你会信吗？”
她一噎：“你这是狡辩！”
他笑着摇头：“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你是不是真的愿意和我一起逃。”
她瞪着他看了半天，忽然笑了：“你这个混蛋。”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走吧。”
她甩开他的手：“我自己会走。”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走在她旁边。
风吹得很大，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
她松了口气。
远处的钟声还在响。
一下，两下……
像是催命的倒计时。
但他们已经不在乎了。
因为他们还在逃。
只要他们还在逃，就还有命。
……
\[未完待续\] | \[本章完\]祠堂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花无期踩着门槛往里走，脚底传来湿滑的触感。她低头看，地上全是干涸的暗红色痕迹，像血，又不像。
书知言站在她身后，手指微微动了动。
“这里以前死过人。”她说。
他没否认。
“是你说的旧识？”她转身看他，“那个帮你改命格的人？”
“嗯。”
“他人呢？”
“死了。”
她皱眉：“怎么死的？”
“替别人改命，被天道反噬。”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你带我来这种地方，就不怕我也被牵连？”
他看着她，眼神有点冷：“你不是害怕吗？”
她嗤笑一声：“我怕什么？反正我已经死了。”
风吹进来，卷起满地枯叶。她蹲下身，捡起一片泛黄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名字。
“这是……生死簿的副本？”她抬头看他。
“嗯。”
“那你为什么不用这个帮我改命？”
“改命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说，“要有人替你承担后果。”
她盯着他看：“你是说……又要有人替我死？”
“对。”
她把纸扔在地上：“那我不改了。”
他愣了一下。
“你以为我还想活？”她冷笑，“你要是敢找别人替我死，我现在就撞死在这儿。”
他眼神变了。
“你别不信。”她走近一步，“你要是敢动这个念头，我就天天缠着你，比鬼还烦。”
他看着她，忽然笑了。
“你不生气？”她有点意外。
“生什么气？”他伸手碰了碰她的头发，“你不是一直说我像个傻子吗？”
她咬住嘴唇：“你就是傻。大笨蛋。”
风还在吹，吹得纸片四处乱飞。她蹲下身，一张张捡起来。
“这些都是你朋友的名字？”她问。
“算是吧。”
“他们为什么不自己改命？”
“因为他们知道代价。”
她抬起头：“你呢？你替我改命，代价是什么？”
他没说话。
“书知言。”她站起来，直视他，“你告诉我，代价是什么？”
他看着她，眼神终于有些动摇。
“你会忘记我。”他说，“彻底忘记。”
她愣住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拖着。”他声音很轻，“我不想你记得我，因为我不想你痛苦。”
她忽然笑了：“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哭着求你改命？”
他摇头：“我只是……不想你后悔。”
“那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想法？”她走到他面前，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如果你敢替我改命，让我忘了你，我就去找阎王，让他把我魂魄打散。”
他脸色变了。
“你吓不到我。”他说。
“那你试试看。”她笑得比哭还难看，“我花无期说过的话，从来就没不算数过。”
他看着她，眼神终于有些慌了。
“你疯了。”他说。
“对啊。”她点头，“我就是疯了。你不是一直嫌我太冷静、太理智、太懂事吗？那我现在就疯给你看。”
他咬紧牙关：“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她松开手，“我知道你怕我痛苦，可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
他没说话。
“我最怕有一天醒来，发现你只是我做过的一场梦。”她声音有点抖，“我最怕我连你是谁都忘了。”
他闭上眼。
她伸手碰了碰他的脸：“你要是敢做这件事，我就恨你一辈子。”
他睁开眼，看着她。
“你已经死了。”他说，“你没有一辈子。”
“那就恨到我也真的彻底消失为止。”她笑了，“怎么样，怕了吧？”
他看着她，眼神终于有些软了。
“你真不改命？”他问。
“不改。”她摇头，“我宁愿和你一起逃，也不愿意一个人活着。”
他轻轻叹了口气。
“你这个疯子。”他说。
“你才是。”她瞪他，“你才是疯子。”
外面的钟声还在响。
一下，两下……
像是催命的倒计时。
但她已经不在乎了。
因为她知道，只要他还站在她身边，她就不会真的死。
“先休息吧。”他说，“明天还得赶路。”
“去哪儿？”她问。
“去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
她笑了：“你又计划好了？”
他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扬：“这次你猜对了。”
她哼了一声：“那你最好给我准备够多的孟婆汤，我饿了。”
他笑着摇头：“你这个贪吃鬼。”
“你才贪吃。”她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生死簿，“我要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
他伸手拦她：“别乱跑。”
“你管我。”她甩开他的手，“我自己会走。”
他没再说话，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
风吹得很大，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偷偷回头，看见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快好了。
她松了口气。
远处的钟声还在响。
但他们已经不在乎了。
因为他们还在逃。
只要他们还在逃，就还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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