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停在城隍庙前的石板路上。书知言推开车门,夜露沾湿了他的裤脚。林九已经站在台阶前,右手完全变成了墨黑色。他抬头望向庙门,那里挂着一副斑驳的对联。
“你早就知道?”书知言抓住他的衣袖。
林九甩开他的手,喉结滚动:“现在重要的是这个吗?”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你闻不到吗?那些符纸的味道。”
书知言走近几步。酸腐中带着一丝甜腥,像是泡烂的莲子混着铁锈。他伸手要碰对联,却被林九猛地抓住手腕。
“等等。”
两人的动作在月光下凝固。书知言感觉到林九的手在发抖,那种灼热从掌心一直烧到小臂。
“你看对联背面。”林九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暗红的液体在木板缝隙间缓缓流动,映出两行模糊的字迹。书知言凑近看,字迹突然扭曲成花无期的笔迹:别碰。
“她来过。”书知言后退半步,“但她为什么不…”
话音未落,林九突然捂住胸口跪倒在地。黑色纹路爬上脖颈,像蛛网般往脸上扩散。他死死攥住书知言的衣角:“快…帮我…”
书知言扯下围巾缠住他手腕。触到皮肤的瞬间,一股灼热传遍全身。林九的眼白开始泛红,瞳孔却依旧清明。
“听着。”林九咬紧牙关,“如果我失去意识,立刻用金线钉住我的命门。”
“你疯了?”书知言的手指在发抖,“这会要你命的!”
“比被控制强。”林九抓住他的领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些记忆…不是假的,但也不全是真的。”
远处传来钟声。书知言感觉后颈发凉,就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他回头望去,浓雾深处隐约有灯笼晃动,一个穿红衣的身影正在朝这边走来。
“来了。”林九松开手,嘴角扯出苦笑,“记住你说过的,要是我变成怪物…”
书知言转身要挡在他前面,却被推了个趔趄。等站稳时,林九已经走向庙门深处。他的脚步踉跄,却异常坚决。
红衣身影越来越近。
书知言握紧金线,直到指尖渗出血珠。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那钟声的节奏,和他在实验室听到的警报声一模一样。
雾气突然翻涌起来,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搅动。红衣女子的身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每一步都踩在书知言的心跳上。
“花无期…”他喃喃道。
“不是。”林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痛苦,“但她知道我们在找什么。”
红衣女子终于走到亭前。月光下,她的脸隐藏在阴影中,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你们来晚了。”她开口,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她已经…开始崩解了。”
书知言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记忆碎片又开始冲撞,画面闪烁间,他看到无数个花无期在不同场景中消散。每个画面都清晰得可怕,却又像是隔着毛玻璃。
“你是谁?”他问。
红衣女子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林九的手上,眼神突然变得锐利:“看来你也逃不掉了。”
林九的身体猛地一震。黑色纹路疯狂蔓延,几乎要吞噬整张脸。他咬破嘴唇,用疼痛保持清醒。
“她在留下印记。”他喘着气说,“所有穿过循环的人,都会留下…”
话没说完,一阵剧痛袭来。林九单膝跪地,指甲深深抠进青石板。他的瞳孔开始收缩,像针尖一样细。
书知言想去扶他,却被红衣女子拦住。她的手搭在他肩上,冰冷刺骨。
“看看这个。”她掏出一面铜镜,镜面布满裂痕,“这是你们第几次尝试?”
书知言低头看向镜子。裂痕中映出无数个自己和林九,每个都在重复不同的结局。有的倒在血泊中,有的化作灰烬,还有的…变成了和红衣女子一样的存在。
“循环不止一次。”红衣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悲悯,“而是…无数次。”
林九突然发出一声闷哼。他的右手完全变成了墨黑色,像是浸透了浓墨。他猛地抓住书知言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快…时间不多了…”
书知言感觉到有什么在撕扯自己的魂魄。那些记忆碎片开始重组,拼凑出一幅可怕的图景——他们从未真正离开过那个实验室,所有的逃离、追杀、逃亡,都是循环中的片段。
“我们得去城隍庙。”他说,声音发颤,“那里有…”
“我知道。”红衣女子打断他,“但你们还能撑到那时吗?”
林九已经说不出话。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黑色纹路蔓延到耳后,像是要把整个人吞没。他死死盯着亭子中央的两个粗陶碗,仿佛那是唯一的救赎。
书知言突然明白了。他抓起其中一个碗,毫不犹豫地灌下里面的液体。苦涩的味道在舌尖炸开,像是泡烂的莲子混着铁锈。他的胃部一阵翻腾,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但在失去意识前,他看到林九也喝了另一碗的孟婆汤。
红衣女子的身影在雾气中渐渐模糊。她的声音最后响起:“记住…真相就藏在…”
后面的话被钟声淹没。书知言感觉自己在坠落,坠入一个没有尽头的深渊。无数记忆碎片在身边飞舞,割裂着他的意识。
当再次睁开眼时,他已经躺在一辆破旧的出租车后座。林九在副驾驶位上昏迷不醒,司机是个戴着斗笠的老头。
“你们运气不错。”老头哼了一声,“要是再晚几分钟,那些黑雾就把你们吞了。”
书知言摸了摸口袋,那片玻璃碎片还在。他拿出来看,发现上面的倒影似乎多了些什么。
“老哥,这是哪?”他问司机。
“往城东的路。”老头瞥了他一眼,“你们要去哪?”
书知言还没回答,林九突然坐直了身子。他的瞳孔变成了诡异的金色。
“城隍庙。”林九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们必须去城隍庙。”
书知言看着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林九的变化,和当初在实验室看到的那个培养舱里的女人,有着惊人的相似。
“你知道些什么?”他试探着问。
林九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前方。他的右手开始出现黑色纹路,就像…就像花无期消失时那样。
出租车颠簸在坑洼的路面上,书知言盯着林九手背蔓延的黑纹。那颜色像是活物般顺着血管游走,每跳动一次就深一分。
司机突然踩下刹车。浓重的腐臭味从车窗外渗进来,混着潮湿的霉味。前方浓雾里隐约能看到一座破败的凉亭轮廓。
“城隍庙到了。”司机压低斗笠,“再往前我可不载了。”
\[未完待续\]书知言伸手去摸林九的额头,滚烫。他的手指被林九抓住,力道大得惊人。
“你又发烧了。”书知言说。
林九的手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
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这天气还穿这么多,不烧才怪。”
书知言这才发现林九穿的是长袖衬衫,衣领扣得严严实实。他伸手拉开林九的领口,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锁骨下方。
“老哥,能不能开快点?”书知言声音发紧。
“前面封路了。”司机指着浓雾中若隐若现的凉亭,“你们要不去那边等?”
林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肩膀抖得像片落叶。他死死攥着书知言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不能停。”他喘着气说,“他们来了。”
话音未落,出租车顶发出一阵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上面爬动。司机猛踩油门,车子猛地往前一窜。
书知言看向窗外。浓雾中闪过几点红光,像是眼睛,又像是灯笼。
“那是什么?”他问司机。
“最近晚上常有人看见。”司机压低声音,“红衣女子在路边招手,人一靠近就不见了。”
林九的手突然松开了。他靠在座位上,双眼紧闭,呼吸微弱。
“林九!”书知言伸手探他鼻息,还有呼吸,但体温更高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他这样多久了?”
“从城隍庙出来就这样。”书知言说着,感觉脖子后面一阵发凉。
车灯照在前方的路面上,积水映出扭曲的光影。书知言低头看林九,发现黑色纹路正在往脸上蔓延。
“老哥,我能不能….”
话没说完,车身猛地一震。什么东西擦着车顶掠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司机骂了一声,猛打方向盘。车子冲上人行道,差点撞上一根电线杆。
书知言回头望去,浓雾中隐约有红影一闪而过。
“她来了。”林九睁开眼,声音沙哑,“别让她靠近。”
司机一脚踩住刹车:“你们到底惹上什么了?”
书知言还没说话,车窗突然被什么东西刮出几道白痕。像是指甲,又像是树枝。
“开车!”林九猛地坐直身子,右手死死抓住书知言的手腕。
司机刚要踩油门,挡风玻璃上突然出现一张脸。那是个穿红衣的女人,正倒挂在车顶,朝他们笑。
“花无期!”书知言脱口而出。
女人的笑容消失了。她的眼睛变成了漆黑一片,嘴角咧到耳根。
司机尖叫一声,猛打方向盘。车子在原地转了半圈,撞上路边的护栏。
书知言感觉脑袋撞到车窗,眼前一阵发黑。等清醒过来时,发现林九正用身体护着他。
“你没事吧?”林九低声问。
书知言摇头,看到林九的右手已经完全变黑了。黑色纹路顺着血管往上爬,像是要把整条胳膊吞没。
“我们得离开这里。”他说。
林九没有回答。他的目光锁定在前方,那里有一盏昏黄的路灯,照着一个穿红衣的身影站在路中间。
司机瘫在驾驶座上,脸色煞白。他嘴里喃喃自语:“完了完了……”
红衣女子开始移动。不是走路,而是像滑行一样,速度越来越快。
林九突然抓住书知言的手腕:“跳车。”
“什么?”书知言还没反应过来,林九已经踹开车门。
夜风灌了进来,带着一股腐烂的甜腥味。林九拉着书知言往外跳,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他们摔在湿漉漉的地面上。书知言感觉膝盖火辣辣地疼,但林九已经拉着他往巷子里跑。
身后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书知言回头看了一眼,出租车的顶棚被人撕开了,像是打开易拉罐一样轻松。
“别停。”林九拽着他拐进小巷,“她会追踪温度。”
两人在小巷里狂奔。脚下的水洼溅起阵阵臭味。书知言能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很轻,但很急促。
林九突然拐进一条死胡同。墙上有一扇铁门,锈迹斑斑。
“钥匙。”林九喘着气说。
“什么钥匙?”书知言一头雾水。
林九已经掏出一把美工刀,割破手掌。鲜血滴在铁门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铁门缓缓打开,露出一个狭窄的通道。
“快进去。”林九推了他一把。
书知言刚踏进去,就听见身后传来尖锐的笑声。那声音像是生锈的剪刀划过玻璃,刺得人耳朵生疼。
铁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通道里一片漆黑,只有远处透来一点微光。
林九靠在墙上,大口喘气。他的右手已经变成焦黑,像是被火烧过。
“你早就知道怎么开门。”书知言看着他,“为什么?”
林九没有回答。他的身体开始抽搐,黑色纹路蔓延得更快了。
书知言伸手扶住他,触到皮肤的瞬间,一股灼热传遍全身。林九的眼白泛红,瞳孔却依旧清明。
“听着。”林九咬紧牙关,“如果我失去意识,立刻用金线钉住我的命门。”
“你疯了?”书知言的手指在发抖,“这会要你命的!”
“比被控制强。”林九抓住他的领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些记忆…不是假的,但也不全是真的。”
远处传来钟声。书知言感觉后颈发凉,就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他回头望去,浓雾深处隐约有灯笼晃动,一个穿红衣的身影正在朝这边走来。
“来了。”林九松开手,嘴角扯出苦笑,“记住你说过的,要是我变成怪物…”
书知言转身要挡在他前面,却被推了个趔趄。等站稳时,林九已经走向庙门深处。他的脚步踉跄,却异常坚决。
红衣身影越来越近。
书知言握紧金线,直到指尖渗出血珠。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那钟声的节奏,和他在实验室听到的警报声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