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廉的手,微凉而有力,如同铁箍般覆在苏宣的手背上,将他死死攥着衣角、指节泛白的手指连同那份无处遁形的惊惶,一起牢牢按住。那冰凉的触感像一道高压电流,瞬间贯穿了苏宣的全身,让他猛地一颤,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这里,有人了。”
顾廉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某种无形的扩音器,清晰地回荡在骤然安静下来的食堂角落。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砸进苏宣混乱的脑海,也砸碎了白薇薇脸上那强撑的、甜美的笑容。
苏宣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被迫抬起头,撞进顾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戏谑,没有玩味,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顾廉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他瞬间爆红、写满惊恐的脸上,仿佛在欣赏一件由自己亲手烙下印记的所有物。
白薇薇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变得一片惨白。她端着餐盘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顾廉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那平淡却如同冰锥的“请自便”三个字,彻底将她钉在了原地。周围那些看好戏的目光,此刻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针,刺得她体无完肤。巨大的难堪和一种被彻底忽视、甚至被当众羞辱的愤怒在她眼中交织燃烧。
她死死咬住下唇,强忍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狠狠地瞪了一眼依旧被顾廉按着手背、像个傀儡般僵硬的苏宣,那眼神充满了怨毒和不甘。最终,她一句话也没说,猛地转身,几乎是跑着离开了这片让她窒息的空间,背影仓惶而狼狈。
白薇薇的离开,并未带走这片区域的低压。相反,顾廉那极具占有欲和宣告意味的举动,如同在滚油里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引爆了所有围观者的八卦之魂!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涌起,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聚焦在两人交叠的手上,以及苏宣那张红得快要滴血、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的脸上。
“我的天!我看到了什么?!”
“顾学长主动碰他了?还说是他的人?!”
“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个苏宣……他凭什么?!”
“白薇薇好惨……”
苏宣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些目光和议论烤化了。手背上顾廉掌心的触感变得无比清晰,那微凉的、带着绝对掌控的力道,像烙印一样灼烧着他的皮肤,更灼烧着他摇摇欲坠的自尊。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被当众标记的恐惧感将他彻底淹没。他试图抽回手,哪怕只是动一下手指,顾廉覆在上面的手便立刻施加压力,将他按得更牢,无声地宣告着不容反抗。
“吃。”顾廉仿佛完全没感受到周围的骚动,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苏宣面前几乎没动过的饭菜,命令道。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苏宣脸上,带着一种审视,似乎在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反应。
苏宣浑身僵硬,机械地拿起筷子。食物在嘴里味同嚼蜡,每一口都艰难无比。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顾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那目光仿佛在说:看,这就是忤逆或试图隐瞒的下场。你的一切,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由我掌控。
时间在难熬的沉默和周围压抑的议论声中缓慢爬行。苏宣如坐针毡,每一秒都是酷刑。他不敢看顾廉,不敢看周围,只能死死盯着餐盘里油腻的糖醋小排,大脑一片混乱。
终于,在苏宣感觉自己快要窒息而死的时候,顾廉放下了筷子。他拿起餐巾纸,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然后,他的目光再次精准地锁定了苏宣。
“今天的‘诚意’。”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在苏宣听来却如同丧钟敲响。“拖得够久了。”
来了!苏宣的心瞬间沉入谷底。手背上那冰凉的触感还在,周围无数双眼睛仿佛还在盯着他。在这种地方?在这种情境下?要他说“发自肺腑”的夸赞?这简直比凌迟还要残忍!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轰然压在他的胸口。他握着筷子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说什么?怎么说?在顾廉刚刚当众宣示了所有权、在白薇薇愤然离席、在所有人等着看他笑话的此刻?任何话语都显得无比虚伪和可笑!任何赞美都只会成为更大的羞辱!
“我…我……”苏宣的声音干涩嘶哑,破碎不堪。他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绝望的哀求,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他看着顾廉,那张英俊却冰冷的脸,那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眸,所有的恐惧、屈辱、无助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在这一刻汹涌地冲垮了他所有的伪装和理智。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彻底的崩溃,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微微颤抖,“你…你逼我…你总是逼我……”
这句话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一种小兽般的绝望和控诉。周围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一直像小可怜一样的苏宣,竟然敢对顾廉说出这种近乎指责的话!
顾廉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翻涌着冰冷的怒意和一丝被打扰了掌控节奏的不悦。他周身的气场骤然变得凛冽逼人,覆在苏宣手背上的那只手,猛地收紧!力道之大,让苏宣痛得闷哼一声,脸色更加惨白。
“逼你?”顾廉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威压。他微微眯起眼睛,身体前倾,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将苏宣笼罩,“苏宣,看来是我对你太‘宽容’了。” 他刻意加重了“宽容”二字,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
“让你觉得,可以挑战我的底线?”顾廉的视线如同冰冷的刀刃,刮过苏宣因为疼痛和恐惧而扭曲的脸,“还是说,你觉得眼泪和这种……无用的反抗,”他扫了一眼苏宣被他攥得指节发白的手,“能改变什么?”
苏宣被他看得浑身发冷,巨大的恐惧重新攫住了他。刚才那瞬间的崩溃和勇气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更深的绝望。他意识到,自己的反抗是多么的愚蠢和无力。在顾廉绝对的掌控力面前,他连一丝涟漪都掀不起来。
“对…对不起……”巨大的恐惧压垮了他,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汹涌而出,混合着屈辱和绝望,“我…我不是…我只是……”他语无伦次,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顾廉看着他瞬间崩溃、涕泪横流的样子,眼神深处那冰冷的怒意似乎并未消散,反而添上了一丝烦躁。他似乎厌倦了这种单方面的碾压和对方毫无还手之力的脆弱。他猛地松开了钳制着苏宣手背的手。
苏宣的手骤然获得自由,却因为长时间的压迫和恐惧而麻木无力,软软地垂落在桌面上,指节处被捏出了明显的红痕。
顾廉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彻底将苏宣笼罩。他没有再看苏宣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嫌麻烦。只是拿起自己的包,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跟上。”
丢下这两个字,他转身,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朝着食堂外走去。背影挺拔,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
苏宣僵在原地,脸上泪痕交错,手背上的红痕隐隐作痛。巨大的屈辱感和一种被彻底抛弃(虽然是被迫跟随)的恐慌感将他淹没。周围那些或同情、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像无数根针扎在他身上。
为了活命……
他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发软的身体站起来。他甚至不敢擦脸上的泪,低着头,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踉踉跄跄地朝着那个已经走出食堂大门的、冰冷而强大的背影,追了上去。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一个在前,步伐冰冷决绝;一个在后,步履蹒跚绝望。影子在光洁的地面上交叠,又分开,如同他们之间那无法逾越的鸿沟。
苏宣不知道顾廉要带他去哪里,也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只知道,在顾廉那“暂时不追究”的承诺下,他连崩溃和流泪的权利,似乎都被剥夺了。所有的恐惧和秘密,都只能在那双冰冷的眼眸注视下,被强行咽回肚子里。
未来的路,一片漆黑,只有顾廉那冰冷的身影,是唯一可见的、却通往深渊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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