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校园染成一片凄艳的金红。顾廉的步伐迈得很大,冰冷而决绝,苏宣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刚刚食堂里的当众羞辱、手背上残留的隐痛、脸上未干的泪痕,以及顾廉那句冰冷刺骨的“跟上”,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不敢问去哪里,也不敢落后半步,只能像个被牵引的提线木偶,在无数道或探究或鄙夷的目光中,狼狈地穿过喧嚣渐散的校园。
顾廉没有走向宿舍楼,也没有去图书馆,而是拐进了一条通往学校后山实验楼区域的僻静小路。这里人迹罕至,高大的乔木投下浓重的阴影,隔绝了夕阳最后的光线,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的潮湿气息和一种与世隔绝的寂静。苏宣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恐慌在阴影中无声地蔓延。实验楼……他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最终,顾廉在一栋看起来相对崭新、挂着“物理创新实验室”牌子的建筑前停下脚步。他拿出钥匙卡,“嘀”的一声轻响,厚重的玻璃门无声滑开。一股混合着精密仪器、臭氧和崭新装修材料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
苏宣僵硬地站在门外,看着里面明亮整洁、摆放着各种叫不出名字的高大仪器和复杂线路的实验室,如同看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是顾廉的地盘,是他作为物理竞赛核心成员的特权空间,是原著中他大放异彩的场所之一。带他来这里?苏宣只觉得头皮发麻。
“进来。”顾廉的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响起,带着冰冷的回音。他没有回头,径直走向最里面一个用磨砂玻璃隔开的小隔间。
苏宣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奔赴刑场的绝望,迈进了这间充斥着科技感和冰冷秩序的空间。他小心翼翼地跟在顾廉身后,脚步声在光滑的地板上显得格外清晰。
顾廉推开那间小隔间的门。里面空间不大,但布置得极为简洁高效。一张宽大的、堆满了各种精密工具、电路板和图纸的工作台占据了大部分空间,旁边是一张看起来就很舒适的工学椅。靠墙立着几个高大的文件柜和一个嵌入式冰箱。这里与其说是休息室,不如说是一个极度私人化的、充满顾廉个人风格的工作堡垒。
顾廉将背包随手扔在工学椅上,转过身,背靠着宽大的工作台边缘,双臂环抱在胸前。实验室顶灯冷白的光线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将他此刻冰冷、审视的神情映照得更加清晰。他微微抬着下巴,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再次穿透苏宣的伪装,落在他依旧泛红的眼眶、残留泪痕的脸颊和微微颤抖的身体上。
“哭够了?”顾廉的声音打破了实验室里令人窒息的寂静,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和厌倦,“还是说,需要我提供纸巾,让你继续表演你的……‘委屈’?”
苏宣被他刻薄的话语刺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再次深深掐进掌心。巨大的屈辱感混合着恐惧,让他刚刚平复一些的情绪再次翻涌。他死死咬着下唇,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顾廉那冰冷的视线。不能哭……不能在他面前再示弱了……他告诉自己,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我没有……表演。”苏宣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只是……很累……很害怕……”
“害怕?”顾廉像是听到了极其荒谬的笑话,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害怕到在食堂当众质问我?苏宣,你的胆子,似乎比我想象的要大一点。”他松开环抱的手臂,身体微微前倾,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再次弥漫开来,将小小的隔间填满。“还是说,你觉得躲进那个废弃的画室,或者在我面前流几滴眼泪,就能解决问题?就能掩盖住你身上那些……让我非常、非常感兴趣的‘异常’?”
“异常”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像两把冰冷的匕首,直刺苏宣的心脏!
苏宣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知道!他果然一直在怀疑!他从未放弃过探究!刚才在楼梯口的逼问,在食堂的当众掌控,都是为了撕开他的伪装,逼迫他露出马脚!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宣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神慌乱地躲闪着,“我…我只是个普通学生……我没有什么异常……”
“普通学生?”顾廉嗤笑一声,他猛地向前一步,瞬间拉近了距离。苏宣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时带起的细微气流。顾廉伸出手,不是再捏下巴,而是用修长的食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狎昵,轻轻点在了苏宣因为恐惧而剧烈跳动的颈动脉上!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皮肤,苏宣猛地一个激灵,像被毒蛇的信子舔舐,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想后退,身体却被顾廉强大的气场钉在原地。
“普通学生,”顾廉的声音低沉如同恶魔的低语,指腹感受着指下那狂乱的心跳,眼神锐利如鹰隼,“会对着空气发呆,眼神里全是茫然和格格不入?会偶尔冒出一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词汇?会在听到‘系统’这个词时,瞬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惊跳起来?”
他的每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苏宣紧绷的神经上!苏宣的心脏在他指尖下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巨大的恐惧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全看见了!他什么都注意到了!自己那些自以为隐蔽的破绽,在他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特别是……”顾廉的指尖缓缓上移,划过苏宣冰凉的下颌线,最后停在他因为极度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唇瓣上,轻轻摩挲了一下。那冰凉的触感让苏宣浑身剧颤,几乎要软倒。
“特别是,当你以为没人看见的时候,对着空气咬牙切齿,或者在意识里疯狂呼唤着什么……”顾廉微微眯起眼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对未知谜题的探究光芒,“那种表情,那种眼神……绝对不是‘苏宣’该有的。”
苏宣彻底崩溃了!最后的心理防线被顾廉残忍地、精准地彻底击碎!他所有的伪装,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猛地闭上眼,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不是委屈,而是被彻底看穿、无处可逃的绝望!
“告诉我,苏宣。”顾廉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蛊惑和冰冷的威胁,停留在苏宣唇上的指尖微微用力,“你意识深处那个东西……是什么?”
苏宣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和恐惧终于冲垮了他最后的坚持。他猛地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顾廉那张英俊却如同恶魔般的脸,所有的恐惧、绝望和不甘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口而出:
“是系统!是系统行了吧!”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和崩溃的控诉,“它把我丢到这个该死的世界!它说我是炮灰!说我会死!它让我努力活下去!可它现在又不见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想活命!我有什么错?!”
他吼完,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体一软,全靠顾廉那只点在他唇上的手支撑着才没有滑倒在地。他大口喘着气,泪水模糊了视线,绝望地看着顾廉,等待着最终的审判——嘲笑?愤怒?还是……把他当成怪物处理掉?
然而,预想中的暴怒或嘲讽并没有到来。
顾廉的表情,在苏宣吼出“系统”两个字的瞬间,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那冰冷的审视和掌控欲似乎凝固了一瞬,随即,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复杂的情绪在他眼底深处翻涌——震惊?了然?果然如此?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仿佛终于解开了困扰多日谜题的……兴奋?
他停留在苏宣唇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此刻如同穿透迷雾的探照灯,牢牢锁住苏宣崩溃绝望的脸,里面闪烁着前所未有的、近乎灼热的光芒!
“系统……”顾廉缓缓地、清晰地重复着这个词语,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像是在品味一个全新的、充满无限可能的词汇。他眼底那点兴奋的光芒越来越亮,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
“果然……是‘外来者’。”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苏宣却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三个字!如同惊雷在他脑中炸响!
他知道!他真的知道穿书的概念!
顾廉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苏宣脸上,那眼神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审视,而是混合着一种巨大的、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兴趣和一种……更加令人心悸的、深不见底的掌控欲!
“很好。”顾廉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极其复杂的弧度,不再是讥诮,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满足的、冰冷的笑意。他终于收回了点在苏宣唇上的手指,但目光却更加具有穿透力。
“看来,我们的‘游戏’,需要重新制定规则了。”他微微俯身,靠近苏宣因恐惧和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耳廓,那低沉的声音如同魔鬼的契约,清晰地钻进苏宣的耳中:
“苏宣,或者……我该叫你‘外来者’?”
“从现在起,你的‘系统’,你的‘任务’,你的‘生存’……”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味:
“都归我管。”
作者人家要收藏要小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