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辰踏入昌明科技会议室的前一秒，还在整理领口的褶皱。昨晚那场意外相遇让她辗转难眠，今早又接到紧急会议通知，连早餐都只匆匆咬了两口面包了事。
"许律师，这边请。"昌明科技的秘书将她引至会议桌前。
许星辰刚放下公文包，会议室的门再次打开。昌明科技的高管们齐刷刷站起来，她跟着转身，正对上祁远深邃的目光。
他今天换了一身藏蓝色西装，衬得肩线愈发挺拔。与昨晚偶遇时不同，此刻的祁远浑身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身后跟着四五个西装革履的精英团队。
祁远的目光在许星辰身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随即恢复商业精英的冷峻表情。
"感谢各位抽空。"祁远在主座坐下，开门见山，"祁氏集团对昌明科技的收购意向已经很明确，今天主要是讨论具体条款。"
许星辰翻开文件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作为昌明科技的法律代表，她必须全神贯注，即使对面坐着的是昨晚那个被她泼了一身咖啡的男人。
祁氏的并购经理开始展示收购方案，幻灯片上的数字令人眼花缭乱。许星辰快速做着笔记，不时在合同草案上圈出问题点。
"……基于昌明科技过去三年的平均收益率，我们提出的收购价是市场价的1.2倍，这是非常优厚的条件了。"并购经理语气自信。
许星辰轻轻咳嗽一声："抱歉打断，贵方似乎忽略了昌明科技最近获得的'智能识别系统'专利价值。"她推过一份文件，"根据专业评估，仅这项专利就值8亿，而贵方整体报价中对此几乎没有体现。"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祁远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目光落在许星辰身上："许律师对专利估值很有研究？"
"这是我的工作。"许星辰不卑不亢，又指向合同另一条款，"另外，第37条关于员工安置的部分，贵方提出的方案可能违反最新劳动法修订案。"
祁远的并购团队面面相觑。这些条款是他们精心设计的，没想到被一个看起来如此年轻的律师一眼识破。
"有意思。"祁远身体微微前倾，"许律师有什么建议？"
许星辰感到一束目光如X光般穿透自己，但她没有退缩："专利部分应重新评估，至少增加30%的专项报价；员工安置条款需要参照新劳动法第42条修改；此外——"她翻开下一页，"交割条件中的第三项附加条款存在法律风险，建议删除。"
祁远接过助理递来的文件，快速浏览后递给法务总监："查一下她说的点。"
法务总监低头查阅片刻，脸色变得难看，凑到祁远耳边低语几句。
祁远的表情没有变化，但许星辰注意到他右手食指停止了敲击。
"看来今天的谈判需要暂告一段落。"祁远突然站起身，"我方需要重新评估一些条款。感谢各位的时间，特别是许律师的专业意见。"
会议戛然而止。昌明科技的高管们一脸茫然，显然没预料到祁氏会这么轻易让步。许星辰默默收拾文件，心跳如鼓——她刚才正面挑战了商界赫赫有名的"冷面修罗"，而且似乎占了上风。
人群陆续离开会议室，许星辰正要将最后一份文件塞进公文包，一只修长的手按住了文件夹。
"许律师今晚有空吗？"祁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许星辰抬头，祁远正居高临下看着她，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
"祁先生有什么事？"她保持镇定。
"想请教几个法律问题。"祁远松开手，"七点，香樟苑，工作晚餐。你的专业知识对我很有帮助。"
这不是询问，而是陈述。许星辰犹豫片刻，职业好奇心最终占了上风："好的，但我九点前必须离开。"
祁远微微颔首，转身离去，留下许星辰站在原地，不确定自己是否刚跳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回到律所，许星辰立刻被闺蜜兼同事林妍堵在茶水间。
"听说你今天在谈判桌上把祁远怼得哑口无言？"林妍眼睛发亮，"全所都在传这事！"
许星辰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没那么夸张，只是指出了几个合同问题。"
"然后呢？他是不是暴跳如雷？据说上次有人反对他的提案，当场被骂到辞职！"
"他表现得…很专业。"许星辰想起祁远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实际上，他约我今晚讨论法律问题。"
林妍的咖啡杯悬在半空："等等，祁远单独约你？你答应了？"
"只是工作晚餐。"
"星辰，你知道祁远是什么人吧？"林妍压低声音，"祁氏集团的太子爷，三十岁接手家族企业，三年内把市值翻了一倍。商场上杀伐决断，私生活却低调得神秘。这种人突然对你感兴趣，你不觉得奇怪吗？"
许星辰搅拌着咖啡："也许他只是看重我的专业意见。"
"或者他看上了别的。"林妍意味深长地说，"总之小心点，别被他牵着鼻子走。"
许星辰笑了笑，心里却泛起一丝涟漪。她不是天真少女，当然明白商场如战场，祁远这样的商业巨头不可能单纯因为她的"专业意见"就另眼相看。但另一方面，职业自豪感让她不愿妄自菲薄——为什么她的专业能力就不能引起祁远的重视？
晚上七点整，许星辰踏入香樟苑。这家会员制餐厅隐于市中心一栋老洋房内，环境雅致私密。服务生将她引至二楼包厢，祁远已经在等。
他脱了西装外套，只穿一件深灰色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在柔和的灯光下，昨晚那个冷峻的商界精英似乎柔和了几分。
"准时，很好。"祁远示意她坐下，"我讨厌迟到。"
许星辰保持礼貌的微笑："律师的习惯。"
服务生送上开胃菜和红酒，祁远亲自为她斟了半杯："今天你在会议上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
"谢谢，我只是做了分内事。"
"不，你做得比大多数律师都好。"祁远直视她的眼睛，"我查过你的背景，T大法学院第一名毕业，司法考试全国前十，却在正清所只做个普通律师。不觉得屈才吗？"
许星辰握酒杯的手紧了紧："祁先生调查我？"
"基本的商业背景调查。"祁远轻描淡写，"我对潜在的合作伙伴一向了解透彻。"
"我们不是合作伙伴，只是谈判对手。"
"世事无绝对。"祁远抿了口酒，"告诉我，为什么选择公司法方向？以你的成绩，完全可以去更高薪的投行或国际所。"
许星辰放下酒杯："我喜欢看到合同背后的'人'。每一份协议都关系到企业员工的生计，高管的决策，甚至一个家庭的未来。公司法不只是冷冰冰的条文。"
祁远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很少有人这么想。"
"那祁先生为什么选择做企业家？"许星辰反问，"继承家业不算。"
这次轮到祁远惊讶了："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自愿继承家业？"
"直觉。"许星辰微笑，"您谈到商业时眼神是亮的，但说到祁氏集团时，眉头会不自觉地皱一下。"
祁远沉默片刻，突然轻笑出声："许律师不仅懂法律，还懂心理学？"
"只是善于观察。"
"那么观察一下这个。"祁远推过一份文件，"祁氏集团准备成立一个法律智库，需要像你这样有洞察力的律师。"
许星辰翻开文件，发现是一份高规格的顾问邀请函，报酬数字令人咋舌。她迅速合上文件："祁先生，我现在代理昌明科技，与贵公司存在利益冲突。"
"并购结束后就不是问题了。"祁远语气笃定，仿佛收购已经完成。
许星辰摇头："这不合适。而且我很满意现在的工作。"
"即使你的直属合伙人把本该属于你的晋升机会给了他的侄子？"
许星辰猛地抬头："你连这个都知道？"
"我说过，了解透彻。"祁远给她添了些酒，"许律师，人才应该待在能充分发挥价值的地方。考虑一下我的提议，不急着回答。"
接下来的晚餐，祁远将话题转向法律实务，讨论了几个前沿公司法案例。许星辰惊讶地发现，这位商界大佬对法律的理解相当深入，观点犀利且富有前瞻性。
八点五十分，许星辰婉拒了甜点："感谢招待，但我该走了。"
祁远没有挽留，只是递给她一个精致的纸袋："昨晚你说要赔偿我的西装。这是干洗账单。"
许星辰接过一看，果然是那套西装的干洗收据，金额不高但明显是顶级护理。她拿出钱包，却被祁远制止。
"开玩笑的。"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不过是个约你出来的借口。"
许星辰愣在原地，心跳突然加速。
"别紧张，还是公事。"祁远站起身，"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叫车。"
"许律师，"祁远微微俯身，声音低沉，"接受别人的好意不是示弱。何况这么晚了，一个女性单独打车不安全。"
最终许星辰还是坐上了祁远的车。黑色奔驰平稳行驶在夜色中，她望着窗外流动的霓虹，思绪纷乱。今晚的祁远与传闻中判若两人——专业、风趣，甚至有些体贴。但这究竟是真实的一面，还是另一种更高明的谈判技巧？
车停在她的公寓楼下，祁远亲自为她开门："考虑一下我的提议。祁氏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许星辰点点头，没有承诺什么。走进电梯，她才发现手里还攥着那个装干洗收据的纸袋。打开一看，除了收据，还有一张手写卡片：
「期待下次交锋。——祁远」
笔迹力透纸背，如他本人般不容忽视。许星辰将卡片放回纸袋，心跳依然没有恢复正常。她提醒自己不要被表象迷惑，商场上的祁远终究是个需要警惕的对手。
但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问：如果今晚的一切都是演技，那为什么在谈到法律时，他的眼睛会那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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