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这天本该晴朗,阴沉沉的天空却像个爱闹脾气的孩子,雷声轰隆隆地滚着,风呜呜地吹着,雨似乎在云层里挣扎却始终落不下来。
“好啦好啦,你快去吧,一会儿宋总该等急了。”化妆师手上麻利地给岑桉扎好最后一个发饰,嘴里嘟囔着,“都来催两次了,五分钟一次,我可不想被扣工资呀。”
“谢谢,麻烦你了。”岑桉站起身的同时道谢,声音轻轻柔柔的。
“没……”化妆师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叩叩”的敲门声,那未出口的话又被她咽了回去。
岑桉朝着门口的方向喊:“进来吧。”门应声而开,一个俊朗的男子出现在眼前。他穿着一身道服,寸头显得很精神,睫毛微微垂着,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就像一潭死水。
岑桉看着他走近,有点不确定地问:“你是清尘道长?”
“正是。”他的声音低沉又嘶哑,就像是刚和人大吵了一架似地说,“在下受人之托,为姑娘送上祝福。”
“呃,那个我先出去了。”化妆师尴尬得很,一边往外走一边心里嘀咕:这是前男友找上门来了?
岑桉望着眼前的道士,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那他为什么不亲自来呢?”
“这个,在下也不能说。他只希望最后再抱你一下,可以吗?”
“这个……”岑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地跳得飞快,眼泪也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他说让你一直往前走,别回头,你会一直幸福的。”他的嗓音里满是悲伤,岑桉听得鼻子一酸,眼泪更是止不住。
下一秒,他放开了她,带着歉意说:“不好意思,岑姑娘,失礼了。”他又恢复了那副平淡的模样。岑桉的泪一直在流,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觉得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疼得厉害。
“桉桉。”宋清远打开门问道,“准备好了吗?婚礼快开始了。”看到清尘道长的时候,他愣了下,“这位是……”
“这是清尘道长,高三那年我们去寺庙玩时遇见的。”岑桉试探性地问,“你不记得了吗?”
宋清远眼神黯了一瞬,“多久以前的事了,早忘了。”
“哦。”
“走吧,婚礼快开始了。”宋清远拉着岑桉的手就要往外走。
“先生,请留步。”清尘道长叫住了他,“可以耽误您几分钟吗?您的一个故人有话想对您说。”
宋清远松开岑桉的手,温柔地对她说:“桉桉,你先去外面等我一会好吗?”
岑桉听话地点点头,慢慢向门外走去。
过了一会儿,宋清远从门内缓步而出。他的眉头紧锁,仿佛刻出了一个深邃的“川”字,显然心情并不佳。然而,当他看见岑桉时,那双略显沉重的眼眸却倏然柔和了下来。他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温润的笑意,轻声道:“快走吧,婚礼快开始了。”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释然,却又裹挟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岑桉轻轻牵起他的手,乖巧地应了一声,声音如同清晨的一缕微风,柔和而温顺。
婚礼的钟声缓缓响起,宋清远牵着岑桉的手,一步步踏上那象征着幸福与承诺的高台。就在这庄重而温馨的时刻,岑桉忽然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呼唤她。那声音如同一缕微风拂过耳畔,带着些许急切,却又转瞬即逝。她忍不住回头望去,却只看到清尘站在人群之外,目光平静如水,他的眼神没有波澜,像是在注视,又像是在审视。
宋清远关心地问:“怎么了?”
“没事。”
互换戒指的那一刻,岑桉恍惚间似乎听见了一道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忘了我也没关系,你幸福就好。”那话语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像冬日里最后一片落叶被风卷走时的萧索。不知为何,这声音直击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酸楚翻涌而上。那种感觉,就像有人悄然将她的心脏掏出来,丢进一坛陈年的酸水中反复揉搓——酸涩得令人喘不过气,却连流泪都显得无力。
在一片热闹的敬酒声中,岑桉正与高中同学们互相寒暄问候,笑意融洽。突然,一声清脆刺耳的“啪哒”划破气氛——那是酒杯重重撞击桌面的声音。全场瞬间安静下来,喧嚣仿佛被扼住咽喉般戛然而止。众人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只见角落里的江肆意眉眼阴沉,目光如刀锋般直射宋清远。他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冰冷吐出几个字:“就你也配。”声音虽低,却足以让整个空间都染上了一丝压迫感。
宋清远笑笑,眉眼依旧温柔:“阿肆,脾气还是这么急躁呢。”
江肆意的脸色充满厌恶,那双冰冷的眼眸如同锋利的刀刃,直直刺向宋清远,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撕裂吞噬。他声音冷厉,字字如冰:“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叫我!你也配?你骗得了他们骗不了我!”话语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每一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难以掩饰的轻蔑与暴怒。
季梦离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双眼紧盯着江肆,声音里带着几分焦急:“阿肆,别闹了!”她的语气如同一道无形的绳索,试图将对方拉回理智的边缘。
江肆意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站起身,带着满腔怒火大步朝外走去。经过宋清远身侧时,他毫不留情地用肩膀狠狠撞了过去,那力道仿若能将他胸中的愤怒尽数倾泻而出。
岑桉急忙上前,满眼关切地看向宋清远,轻声问道:“疼不疼啊?你们俩好好的是怎么突然吵起来的?”
宋清远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大概是闹小孩子脾气了吧。”他的语气中带着无奈。
婚礼的喧嚣渐渐散去,岑桉喝得东倒西歪,仿佛风中的一片落叶。宋清远轻轻将她抱回家,把她安置在床上。正当他俯身为她脱去那双精致却磨脚的高跟鞋时,岑桉忽然含糊地呢喃道:“阿远,我爱你。”声音轻柔,像是一阵微风拂过心湖,却带着酒后的真挚与脆弱,让宋清远的动作微微一顿,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她安睡的侧脸上。
宋清远无奈地轻叹了一声:“我也爱你。”算了,就当你是对我说的吧。那一瞬间连空气都染上了些许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