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风渐渐带了凉意，操场边的银杏叶落得更勤了。杨暖雪的错题本里已经夹了十七片画着辅助线的银杏叶，最底下那片举着荷叶的小熊旁边，被她用红笔添了颗小小的爱心，像藏在叶脉里的秘密。

洛成东最近总在课间往办公室跑，回来时手里总攥着几张几何草稿纸。有次杨暖雪趁他去擦黑板，偷偷翻开他的练习册，发现每道题的空白处都画着小小的荷叶，有的卷着边，有的舒展开，最末页贴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距离苏州荷叶还有13片”。

月考成绩出来那天，杨暖雪的数学考了92分。她刚把试卷塞进抽屉，就被洛成东拽到走廊尽头。他背在身后的手突然亮出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片压平的银杏叶，叶面上用金线绣了只圆耳朵小熊，举着片闪着光的荷叶。“绣坏了三片才成这样，”他指尖捏着叶子边角，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差的8分，我用金线补上了。”

杨暖雪摸着叶子上凸起的金线，感觉那片小小的荷叶像是在发烫。风从走廊穿过去，卷起她额前的碎发，洛成东伸手想帮她别到耳后，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转而从口袋里掏出颗橘子糖：“路槐安说吃甜的能记住公式。”糖纸在阳光下泛着橘色的光，像片被揉皱的小荷叶。

美术课要画植物标本，杨暖雪翻出那罐银杏叶，挑了片画着中线的夹在画纸里。洛成东的画纸上却没放标本，直接用铅笔勾勒出片荷叶，叶梗上缠着圈银杏叶，像串绿色的小灯笼。“等冬天来了，银杏叶落光了，就画荷叶给你看。”他转着铅笔，笔帽上的荷叶在阳光下转成个小圆圈。

杨暖雪突然想起暑假在苏州看到的荷塘，荷叶挨挨挤挤铺在水面上，她踮着脚摘最靠边那片时，裙角沾了圈露水。那时谁能想到，秋天的银杏树下，会有人把荷叶藏进每片叶子、每支钢笔、每道辅助线里呢？

她低头在画纸上添了两只小熊，一只举着银杏叶，一只抱着荷叶。洛成东凑过来看时，不小心碰倒了她的水彩盘，蓝色颜料在画纸上晕开，像给荷叶浇了片小小的湖。“这样才像真的荷塘，”他赶紧拿纸巾去擦，却把颜料蹭到了她手背上，“下次去苏州，我帮你摘最中间的那片荷叶。”

放学时飘起了细雨，洛成东撑开伞往她这边靠了靠。伞面是浅灰色的，边缘绣着圈银杏叶，他说是路过礼品店时看见的，“比路槐安那把印着篮球的好看吧？”雨水顺着伞骨往下滴，在两人脚边溅起小小的水花，像无数颗透明的小荷叶。

走到校门口，杨暖雪看见妈妈的车停在路边，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片银杏叶塞给洛成东。叶子背面用铅笔写着“苏州的荷叶会等银杏叶吗”，字迹被手心的温度焐得有些模糊。洛成东捏着叶子，耳尖又红了：“等，等到雪化了都等。”

车窗外，洛成东还站在雨里，手里举着那把浅灰的伞，像棵站在银杏树下的小荷叶。杨暖雪翻开错题本，新夹的银杏叶上，金线小熊的耳朵似乎比早上更圆了些。她摸出那支刻着荷叶的钢笔，在本子上写下：“距离100分还有8分，距离冬天还有17片银杏叶。”

雨还在下，却好像把空气洗得更暖了。杨暖雪望着窗外掠过的银杏树梢，突然觉得这个秋天一点都不短，短的是没说出口的话，长的是藏在荷叶和银杏叶里的，慢慢生长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