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

麻辣烫的热气还没散尽，景佳柚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指尖划过微凉的镜面。

隔间外传来于梦清带着笑意的声音：“我去那边等你，记得快点啊。”

她应了一声，听见脚步声渐远，朝着学院深处那片爬满爬山虎的回廊去了。

十分钟后，景佳柚走出卫生间，暮色已经漫过教学楼的飞檐。回廊里空无一人，风卷着落叶打着旋儿，她掏出手机想打给于梦清，却发现信号栏只有一格跳动的虚线。“大概是回宿舍了吧。”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刘海，转身往宿舍的方向走。

宿舍楼的灯光像浸在水里的萤火，景佳柚推开宿舍的门时，于梦清的床铺整整齐齐，桌上的课本摊开在第三十七页，连笔都还保持着握在手里的姿势。她心头突然一紧，指尖触到桌面时，发现那摊开的书页上凝着一滴半干的水渍，像谁仓促间落下的泪。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祝鑫的名字时，景佳柚的呼吸顿了半拍。消息只有一行字，带着淬了冰的恶意：“想找于梦清，就到学院后面的小花园来。”

夜风突然变得刺骨，景佳柚抓起外套就往外冲。穿过图书馆旁的石板路时，她看见祝鑫的身影在小花园的月桂树下晃动，而树影深处，有团熟悉的白色蜷缩在那里——是于梦清常穿的那件连衣裙。

“梦清！”她扑过去的瞬间，膝盖重重磕在石板上，疼得眼前发黑。于梦清的身体冷得像块冰，原本流转着仙力光泽的脸颊失去了所有血色，唇角还凝着一丝未散尽的惊愕。

她脖颈处有个细小的血洞，周围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那是仙力被强行抽离后留下的痕迹。

“她死了。”祝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平静，“被吸仙球吸干了所有仙力，连轮回的机会都没剩下。”

景佳柚猛地回头，祝鑫手里把玩着一枚核桃大小的黑球，球体表面浮动着幽蓝的光，像无数只眼睛在暗处眨动。“是你做的？”她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落在青石板上。

“不然呢？”祝鑫往前走了两步，月光照亮她脸上扭曲的嫉妒，“你以为陈莉为什么总找你麻烦？每次她想造谣说你偷了古籍，都是我帮她把证据塞到你储物柜里；你以为静和学院那次被锁在器材室，真是巧合？是我故意把霸凌你的那些人引过去，就想看你跪地求饶的样子。”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黑球在掌心越转越快：“凭什么你永远是众星捧月的天才？凭什么你轻轻一挥袖就能凝聚仙力，我却要在练功房熬到天亮？你站在那里笑一笑，所有人都忘了我也很努力！你越完美，就越显得我像个笑话！”

景佳柚看着她癫狂的样子，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的宗门试炼。祝鑫在幻境里被心魔困住，是于梦清冒着被反噬的风险，用本命仙元帮她破了局。那时祝鑫握着于梦清的手，眼眶通红地说“谢谢你们”，原来从那时起，毒蛇就已经在暗处盘好了身子。

“你连梦清都不放过？”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却死死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从来没伤害过你！”

“她是你的影子。”祝鑫冷笑一声，黑球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只要是你的东西，我都要毁掉，我就是讨厌你，你太耀眼了，现在终于败在我手里了。”

幽蓝的光芒瞬间笼罩了景佳柚，钻心的疼痛从四肢百骸涌来，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同时刺穿经脉。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仙力正被疯狂抽离，顺着那道诡异的光束涌入黑球，眼前开始发黑，耳边却清晰地听见祝鑫的笑声。

“景佳柚，你也尝尝这种滋味。”祝鑫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看着自己一点点变成废人，是不是比死还难受？，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我又可以备受瞩目了！”

景佳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视线已经模糊，却死死盯着祝鑫的脸。那张曾经在课堂上跟她借过笔记的脸，此刻狰狞得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仙力流失的速度越来越快，她的意识开始涣散，却有个念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灵魂深处。

“祝鑫……”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淬毒般的决绝，“如果有来世……我必定……弄死你……”

最后一丝仙力被抽离的瞬间，景佳柚的眼睛还圆睁着，瞳孔里映着祝鑫惊愕的脸，和那枚在夜色中越发幽蓝的吸仙球。风吹过月桂树，落下满地碎金般的花瓣，盖在她逐渐冰冷的脸上，像一场迟来的、无声的哀悼。

祝鑫看着那双始终不肯闭上的眼睛，突然打了个寒噤。她扔掉手里的黑球，转身踉跄着跑出小花园，身后的月光把景佳柚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永远也挣不脱的锁链。

而宿舍的灯光还亮着，摊开的课本在夜风里轻轻翻动，像是在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