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门刑场的大雪下了整整一夜。
天亮时,雪已覆没阶前玉兽的獠牙,却掩不住风里淡淡的焦味——那是神魂被混沌火焚尽的余烬。
苏柠窝在白真怀里,手指攥着他的衣襟,小声地数心跳。
苏柠“师尊,”她哑着嗓子,“你的心跳得好慢。”
师尊白真白真“嗯”了一声,拢在她背后的指却微微收紧。
远处忽有琴音乍起。
三弦轻颤,如月下冰泉。苏柠时抱琴立于残破的御道,指尖一勾,琴音化作实质的银丝,将几名暗中窥伺的天兵悬在半空。银丝勒进甲胄缝隙,血珠滚落,未及坠地便被冻成红冰。
苏柠“二师兄,”苏柠探出脑袋,“别弄坏师尊的雪。”
苏柠苏柠偏头一笑,扇刃在袖中合拢,银丝瞬断。天兵们的尸身跌入雪中,悄无声息。
上官抬眼,望向御道尽头。
那里立着第二道刑柱,原本是为苏柠悦备的副柱,如今却绑着另一个人——白真。她素衣染血,肩胛被锁魂钉穿透,却仍挺直脊背。
师尊白真“帝君。”她声音极轻,却盖过呼啸的风,“我偷了您一截情丝,甘愿受罚。”
白真未动,柠黎已掠至柱前。琉璃灯碎片在她掌心重聚,化一柄薄刃,贴住白真颈侧。
柠黎“情丝在哪?”柠黎问。
师尊白真白真笑,唇角血珠滚落:“在……你身后。”
柠黎回头。
白真的袖口,不知何时垂下一缕银光,像初春破雪的柳条,柔软地缠上他的腕。那是他亲手掐断、又被白真偷偷炼回的情丝。
苏柠情丝的另一端,系在苏柠裂开的铃铛里。
铃铛无声,却在银光缠绕的瞬间,裂缝自行愈合,发出极轻的一响——“叮”。
白真垂眸,指尖抚过铃铛。
雪忽然停了。
停雪的刹那,天穹裂开一道金缝。
天帝的御驾自云端降下,十二只金乌拉车,焰羽蒸得残雪化雾。龙昊天执戟立于车旁,银甲上盘着天帝亲赐的雷纹。
天帝“玄渊帝君。”天帝的声音与钟磬同起,“你擅毁刑柱,私纵罪徒,可知罪?”
白真将苏柠放下,小姑娘立刻被柠黎揽到身后。
师尊白真“知罪。”他答得淡漠,“也知你不敢动我。”
天帝天帝笑了:“不敢?你神格已裂——”话音未落,龙昊天忽觉肩头一沉。
柠逸不知何时已欺身至近前,指尖搭在他戟尖,琴音凝为细丝,顺着戟身蜿蜒而上,所过之处雷纹尽灭。
柠逸“小龙,”柠逸柔声道,“我师妹的铃铛裂了,你赔一个,好不好?”
龙昊天暴喝,雷戟横扫。琴丝崩断,却在他甲胄上留下一道细若发丝的白痕。下一瞬,白痕渗出血——血是黑的。
柠时柠时吹了声口哨:“三师兄的毒,向来不挑日子。”
龙昊天踉跄后退,天帝面色微沉。
金乌齐唳,焰羽化作火雨,倾盆而落。
白真终于抬手。
那截情丝从他腕间浮起,银光暴涨,竟于火雨中织出一面无形的幕。火雨触幕即熄,化作细雪。
雪落之处,金乌哀鸣,焰羽成灰。
天帝的御驾被迫停在半空,金乌一只接一只坠落,像被掐灭的烛。
天帝“你——”天帝瞳孔骤缩。
师尊白真白真却不再看他,只对徒弟们道:“回家。”
柠黎抱剑在前,柠时抱琴在右,柠逸背手在后。柠悦牵着师尊的袖子,一步一回头。
白真仍被锁在刑柱上。
苏悦柠悦小声问:“师尊,她呢?”
师尊白真白真脚步未停:“她若想走,自己会走。”
话音未落,锁魂钉忽然自白真肩胛脱落。
她跌坐在雪里,指尖沾血,在雪上画出一道门。门开一线,露出太初境的雪原。
白真抬头,望向那道远去的背影。
师尊白真“帝君,”她轻声道,“下次见面,我会还你完整的情丝。”
无人回头。
雪原上的风卷着灰烬,将她的声音吹散。
……
太初境。
混沌火池已涸,池底残碑旁,苏柠瑶赤足而立。
她弯腰拾起那枚断裂的银链,指尖抚过铃内的小字,忽然笑了。
“阿悦,生辰快乐。”她一字一顿,声音与苏柠悦有七分相似。
铃在她掌心化作银沙,随风扬起。
沙粒在空中凝成一行新字——
“玄渊杀劫,始于今日。”
风过,字散。
柠瑶转身,足踝上的银铃响得清脆。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