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栊接过信，指尖触到纸张，便是一顿。这纸质太好了，不像张铁那般节俭的人会用的。
展开一看，字迹倒是模仿得惟妙惟肖，可通篇工工整整，竟无一个简体字。
清栊教过张铁和韩立简体字，张铁记得混乱，写信时常是繁体字里，冷不丁冒出几个格格不入的简体字，他自己还振振有词：“这样省墨！”
这封信，太有文采了。
信上说，他象甲功已突破三层，忆及儿时所见不平事，决定下山行侠仗义，锄强扶弱。
清栊差点气笑了。
好歹也编得像点。
她与张铁相处时间最长，深知其秉性，他绝不会用这种方式，将推荐人和家人置于险地。七玄门规矩森严，弟子私自离山视同叛逃，是要连坐的。
她捏紧了信纸，却没将心中疑虑告知墨大夫，只是垂下眼，声音带着一丝恳求：
“师父，师兄他……他一时糊涂，您能不能想想办法，别让他的家人受牵连？”
墨大夫眼皮都未抬一下，便爽快应下：“放心，为师自有办法。”
这话说得太轻巧了。
清栊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连着两日，清栊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在窥伺。她不敢有丝毫异动，依旧每日在屋外练功，去药田侍弄草药，仿佛真的信了张铁闯荡江湖。
直到那种如影随形的视线消失了一日，她才确定，对方不是在钓鱼。
是夜，月黑风高。
清栊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韩立闭关的静室外，在石门上轻轻敲击暗号。
等待的每一息都无比漫长，清栊心急如焚。
张铁对她来说，不仅是朋友。
更是兄长。
那是个宽厚到有些傻气的家伙。
师父偏心韩立，她后来居上悟性更高，谷中药童都敢对他甩脸子，可他从不忮忌、不抱怨。
他只是羡慕，然后便愈发拼命地练功，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得到师父的认可，同门的认同，几乎是住在了赤水峰的瀑布底下。
除却这些。
他待她更是极好。
每次练功回来，都会绕远路偷偷溜去别的山头，给她摘些没见过的果子。
她顶着烈日在药田里忙活，他便会寻来一把伞，笨拙地替她撑着，给她递水擦汗，嘴里还念叨着：“这活计太磨人了，若不是我实在分不清哪根是杂草、药草，怕毁了师父的药田，非把你赶去歇着不可。”
他一片赤子之心，待人以诚。
可她却为了自身安危，龟缩了这许多天。
她实在羞愧难安。
石门开启，韩立一开门，便看见清栊哭得红了眼，他心口猛地一跳，赶忙询问。
“阿立，铁汁不见了！”
韩立愣了一瞬，随即脸色一变，一把将她拽进静室，反手便将石门死死关上。
“什么叫铁汁不见了？你慢慢说。”
静室里光线昏暗，却能看清韩立的轮廓。两年不怎么见，他长高了许多，少年人的青涩莽撞褪去，眼神里多了几分沉稳与锐利。
清栊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她声音带着哭腔，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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