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像无数只冰冷湿滑的手,死死扼住了雪凝的喉咙。每一次徒劳的呼吸,都扯得肺叶针扎似的疼。雪凝蜷缩在冰冷的石缝里,小小的身子筛糠般抖个不停。只剩下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一下,又一下,沉重地砸在死寂的夜里。
“……呜…封华……”破碎的呜咽不受控制地从雪凝咬出血的唇缝里漏出来,带着幼兽般的无助。眼泪滚烫,混着脸上不知是谁的血污,咸涩得发苦。
就在几个时辰前,封华那双总是含笑望着雪凝的眼睛,烧着比炼狱业火更骇人的赤红,他用雪凝从未听过的、淬了冰碴般的声音对雪凝嘶吼:“滚!离开这!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反复搅剜着心口那块最软的肉。
只因为,那个倒在他怀里、气息奄奄的、有着奇怪味道的女子。那味道……雪凝用力吸了吸鼻子,混杂在浓烈的血腥里,一丝若有似无的、阴冷腐朽的寒意,像毒蛇的信子,轻轻舔舐过雪凝的感知。不是凡尘草木,也非仙家清气,它蛰伏在记忆深处某个幽暗角落,带着不祥的烙印——鬼族!
“封华,不是的,不是我!”雪凝那时像疯了一样扑上去,语无伦次地辩解,指着那个女子,“是她!她是鬼族!瑞兽会自己攻击她,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住口!”封华猛地将雪凝掀开,力气大得惊人,雪凝像个破布袋一样撞在洞壁上,骨头几乎碎裂。他死死护住怀里的女子,眼神是彻底撕裂的陌生和憎恶,“雪凝,我不想听你的任何解释!滚!滚啊!”
最后那声嘶力竭的“滚啊”,彻底抽干了雪凝全身的力气。
“封华……”雪凝抬起糊满血泪的脸,视线模糊地落在他护着那女子的手臂上,小心翼翼地问出那句剜心的话,“她…对你很重要吗?”
回应雪凝的,是更暴戾的、几乎要震碎神魂的咆哮:“滚啊!”
心口那块最软的地方,彻底被碾碎了,碎成了齑粉,被呼啸的寒风吹散,连带着最后一丝支撑雪凝的力气也抽离殆尽。世界在雪凝眼前旋转、碎裂,只剩下那声撕裂夜空的“滚啊”,像无形的巨锤,将雪凝最后一点微弱的希冀砸得粉碎。喉咙里涌上浓重的腥甜,雪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污,蜿蜒而下。
“……小妖知道了。”
意识沉入无边黑暗之前,只有这五个字,轻飘飘地散在风里。
雪凝拖着残破的身体,像一缕孤魂野鬼,在瘴气弥漫、妖物潜行的荒山野岭间艰难跋涉。伤口在每一次挪动中都火烧火燎地疼,提醒着那场被彻底否定的守护和随之而来的驱逐。支撑雪凝的,只剩下一个执念:活下去,离开这里,离开那个叫自己“滚”的封华。
不知爬了多久,刺骨的寒风忽然被一股暖流取代。眼前不再是阴森的密林,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流动着七彩霞光的云海。白玉雕琢的宫殿悬浮其上,巍峨得如同巨兽蛰伏,琉璃瓦在不知何处来的天光下折射出令人不敢逼视的华彩。雕梁画栋,仙鹤清鸣,瑞气千条。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清冽纯净的气息,将雪凝身上那股狼狈的血腥和泥土味涤荡得干干净净。
这里是……仙界?传说中的神宫?
雪凝茫然地站在云端,渺小得像一粒尘埃。身上的伤口在仙灵之气的滋养下,似乎不再那么痛彻心扉,可心口那个被“滚”字砸出的空洞,却依旧汩汩地淌着血,冰冷刺骨。
“哪来的小妖怪?竟敢擅闯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