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这样看过我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柔和的七彩光流，瞬间包裹住女子的全身。她那苍白如纸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红润。微弱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胸口起伏的力度也明显增强。她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令人不适的阴冷鬼气，在这七彩霞光的冲刷下，如同冰雪消融，迅速淡化、消散，最终只剩下一缕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痕迹，如同水渍般隐藏在皮肤之下，若不极其仔细探查，根本无法发现。

她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那是一双极其美丽的眼睛，初时带着重伤初愈的迷茫，随即看清了抱着她的封华，眸中瞬间涌起水光，柔弱又深情地唤了一声：“封华……”

封华——封华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是难以言喻的巨大狂喜淹没了他。他紧紧抱住怀中失而复得的珍宝，声音哽咽：“衿儿……你醒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他一遍遍抚摸着女子的头发，仿佛确认她的存在，眼角甚至有泪水滑落。那是雪凝从未见过的、属于他的脆弱和极致的温柔。

他……从未这样看过我。

巨大的失落和一丝隐秘的钝痛再次攥紧了雪凝。雪凝默默地站在几步之外，看着他们劫后余生的相拥，看着封华眼中再无旁人。仙帝赐予的新衣下，心口那个被“滚”字撕裂的空洞，似乎又被这温馨的画面无声地撕扯得更大了些，呼呼地灌着冷风。

就在这时，那女子——子衿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掠过了站在角落里的雪凝。那目光，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没有了初醒时的柔弱，也没有了面对封华时的深情。那是一种极其冰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嘲弄？如同毒蛇在阴影中无声地吐信。

快得像是错觉。

随即，她便重新将脸埋进封华的怀里，手臂柔弱地环住他的腰，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封华……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是小妖救了我吗？我们要好好……谢谢她。”

她的声音轻柔动听，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可那句“小妖”，却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雪凝的耳朵里。她知道了？知道雪凝的身份？

封华闻言，身体再次僵了一下。他抱着子衿，缓缓抬起头，目光终于再次落在雪凝身上。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感激吗？或许有，但更多的是浓得化不开的尴尬、不自在，甚至……一丝残留的、挥之不去的、源于之前误会的阴影和难堪。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极其生硬地、带着某种急于摆脱的意味，低声道：“……多谢。”

仅仅两个字，干涩无比，甚至没有称呼。仿佛他们之间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避开了雪凝的目光，低头温柔地整理着子衿散乱的鬓发，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她：“你刚醒，还很虚弱，别说话。我带你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休养。”

说完，他甚至没有再看雪凝一眼，小心翼翼地抱起子衿，转身便走。步伐坚定，仿佛身后的一切，包括雪凝这个刚刚献上仙丹的“小妖”，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尘埃。

雪凝站在原地，看着他抱着另一个女子决然离去的背影，怀里还残留着玉瓶的余温，心口那个空洞却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风穿过焦黑的谷地，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雪凝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