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劫

暮春的玄武湖畔，柳絮纷飞如雪。苏青音倚在朱漆画舫的栏杆上，指尖捻着半卷医书，薄荷色裙裾被湖风掀起涟漪。身后传来七弦琴的嘈杂声，伴随着苏青乐恼怒的跺脚声：“这指法总也不对！姐姐你既懂医理，想必也通音律，为何不肯教我？”

“妹妹的琴艺已有太傅亲授。”苏青音将医书收入锦囊，目光掠过湖面，“倒是妹妹今日戴的赤金步摇，与母亲生前那支颇有几分相似。”话音未落，船舱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继母刘艳踩着金丝绣鞋转出舱门，鬓边珠翠乱颤：“阿音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母亲的遗物早入了苏家祠堂，难不成还能长腿跑到我们母女身上？”她眼角余光瞥见对岸画舫，忽然换了副笑靥，“快看，那不是华家的凤栖舟？”

苏青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雕梁画栋的画舫上，华妍希正倚着九曲朱栏，腕间羊脂玉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这位京城首富之女突然抬手，将半盏碧螺春泼向湖中，惊起一群白鹭。

“听说华小姐近日得了只西域进贡的雪狐，皮毛比月光还白。”苏青乐的声音带着艳羡，突然抓住苏青音的手腕，“姐姐你医术高明，不如我们......”

话未说完，岸边突然传来惊呼。苏青音循声望去，只见一匹黑马发狂般冲进人群，马上少年面色苍白，显然已无力控缰。人群如潮水般退散，却有个稚童跌坐在马蹄下。

“小心！”苏青音本能地跃出画舫，足尖点过浮桥栏杆，朝着孩童扑去。千钧一发之际，她被一股力量猛地拽进怀中。檀香混着药草气息扑面而来，她仰头望见一双凤目，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病弱的苍白。

“姑娘如此莽撞，可是想学神农尝百草？”少年嗓音清冽，将她稳稳放下。苏青音这才发现他腰间系着半块刻着云纹的玉佩，衣摆处还沾着暗红药渍。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苏青音福身行礼，余光瞥见对岸华妍希正举着鎏金望远镜朝这边张望。

“在下李泽。”少年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点点血迹。苏青音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三指搭脉的瞬间瞳孔骤缩——这脉象虚实交杂，分明是长期服用慢性毒药所致。

“公子这病......”

“不过是旧疾罢了。”李泽不着痕迹地抽回手，目光扫过她腰间的银针锦囊，“倒是姑娘方才救人的身法，颇有些宫廷侍卫的影子。”

话音未落，华家画舫突然传来尖锐的尖叫。苏青音转头望去，只见华妍希踉跄着扶住船舷，怀中雪狐口吐白沫抽搐不止。“苏青音！”华妍希举着染血的帕子，“你既号称医仙转世，今日若救不活雪团，我便拆了苏家医馆！”

苏青音攥紧腰间锦囊，李泽突然附在她耳边低语：“华家前日刚与西域商队交易，这症状倒像是中了天山雪莲与乌头草的混毒。”他指尖划过她掌心，塞入枚冰凉的物件，“此去当心。”

苏青音低头，掌心躺着半块刻着“泽”字的玉珏。当她再抬头时，李泽的身影已消失在柳絮纷飞中。而身后，苏青乐正攥着刘艳的衣袖，眼中闪过阴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