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基地的晨雾连续三天都裹着低气压。翔空的床铺始终陷在阴影里，训练服扔在床脚堆成皱巴巴的团，像只泄了气的气球。

窗外的集合哨声、器械碰撞声、甚至食堂开饭的铃声，都穿不透那扇紧闭的木门，只有应急灯惨白的光日复一日地舔舐着他蜷缩的影子。

第四天清晨，基地的广播突然换了调子。“所有队员到主楼前广场集合，重复，所有队员到主楼前广场集合。” 杨教官的声音带着不同寻常的郑重，惊得树梢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田萌萌攥着训练手册站在队伍里，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宿舍区的方向。

舒雨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还在担心那家伙？” 田萌萌抿紧唇没说话，指尖却把手册的边角捏出了褶皱。

广场中央的升降台上，除了杨教官，还立着两个陌生身影。晨光在他们身后拉出细长的影子，蓝衣蓝发的女生身姿挺拔，短发被风拂得微微颤动；旁边的男生穿着同款制服，却总忍不住晃悠着脚尖，像个坐不住的孩子。

“针对近期出现的新型敌人，总部特派两位教官前来指导训练。” 杨教官侧身让出位置，声音在广场上荡开，“他们带来了最新的装备升级方案，以及救援战士的全新战术模块。”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好奇与警惕。

“大家好，我是田奈奈，今后担任你们的战术指导教官。” 蓝衣女生抬手行礼，声音清亮如冰棱撞玉，目光扫过队伍时，在田萌萌脸上停顿了半秒，飞快地眨了眨眼。

“我叫翔天，负责机甲实操训练。” 男生往前半步，露出爽朗的笑，话音刚落就被田奈奈用手肘戳了戳腰侧。

她压低声音：“我们是来执教的，不是来串门的，严肃点。”

“哦哦。” 翔天连忙收敛起笑意，挺直脊背清了清嗓子，“以后叫我翔教官就好。”

队伍里响起几声压抑的轻笑。方志豪低声对舒雨说：“那位田教官…… 看起来有点眼熟。”

舒雨歪着头打量田奈奈：“跟萌萌眉眼有点像呢。”

翔天突然皱起眉，视线在队伍里逡巡一圈：“怎么少了个人？”

杨教官的脸色沉了沉：“有位队员近期状态不佳，正在宿舍反省。” 他没点名，但大家都知道说的是翔空。

解散的哨声响起时，田奈奈故意落在后面。

田萌萌绕到她身边，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交叠成一片。“他怎么样？” 田奈奈的声音压得极低。

“三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田萌萌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狮子的检修报告我看过，能量核心没受损，但他总觉得是自己害了搭档。”

田奈奈望着宿舍区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跟某人以前一个倔脾气。”

与此同时，翔天正盯着那扇紧闭的宿舍门犯愁。他摸了摸下巴，“上次见面还是在星际裂缝里呢……” 他低声嘀咕，抬手敲了敲门，“翔空？我是新来的教官。”

门内毫无动静。

翔天又敲了敲，提高了音量：“听说你把雄狮金刚弄伤了？当年我可是把烈风的能量回路都烧断过，比你这严重多了。”

门锁 “咔哒” 响了一声。门缝里露出半张苍白的脸，红发乱糟糟地贴在额上，正是翔空。

他眯着眼打量翔天，眉头拧成个结：“你是谁？” 这张脸明明熟悉得像刻在骨子里，可记忆像被浓雾裹住，怎么也抓不住清晰的轮廓。

“我叫翔天，新教官。” 翔天刚要伸手，门 “砰” 地一声又关上了。

“骗子。” 门内传来闷闷的声音，“哪有这么年轻的教官？当我好骗吗？”

翔天气得差点跳起来，抬手就要再敲，却被田奈奈拉住。她指了指门把手上的监控器：“别硬来，他跟你当年一样，吃软不吃硬。” 她抬手在门板上敲了三下，节奏轻快得像某种暗号。

门内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拖动椅子的声音。

田奈奈对翔天使了个眼色，清了清嗓子：“里面的人听着，我知道你在自责。但雄狮金刚的检修报告显示，它的情感核心在危急时刻主动提升了防御阈值 。那是它在保护你，不是你的错。”

门板后的呼吸声明显顿了顿。

“而且，” 田奈奈的声音放缓，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当年有人把搭档的机甲开进恒星轨道，让整支敌人舰队陪葬，最后还不是照样成了传奇？”

门突然再次打开，翔空瞪着通红的眼睛：“你怎么知道……”

田奈奈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的翔天。

翔空的瞳孔猛地收缩，那些被浓雾裹住的记忆碎片突然炸开 。

宇宙空间里的爆炸火光、机甲碰撞的轰鸣、还有那两个人……

“你是…… 宇宙空间的那个人？另一个人呢？” 他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树叶，四处张望着。

翔天终于露出得逞的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总算想起来了？看来当年在星际战场的并肩作战，没被你忘得一干二净。翔锋有另外的任务。”

宿舍的门彻底敞开，晨光涌进去，驱散了角落里的阴影。

翔空望着眼前这对既熟悉又陌生的教官，突然觉得紧绷了三天的肩膀，好像没那么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