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没试过怎么能说我不敢?”
“我自幼便生活在那个肮脏的地方,我还有什么是没见过的?”
风沙肆的贫民窟不是给人呆的地方。
那儿缺粮,缺水,缺善人,缺恩泽。
她那时还是个孩子,没了爹娘,被迫提早接触了世故。
她知道什么东西最不容易坏,一块干粮最多能分多少天吃。
大漠里甚至连可以充饥的草根和树皮都没有。
她每次饿到两眼发白的时候,便会抓着地上的沙子往嘴里塞。
沙子不能充饥,但能让她本能地排异、咳嗽,让她这幅孱弱的身体,意识到它的主人还活着,不能死。
她也看到过那些妇人为了能给自己和孩子博一口粮食,多活几天,出卖自己的贞洁。
她也给人下过跪、磕过头,从那几个纨绔胯下钻过时,一声声狗叫她学得最像。
他们用精致的鞋底踩住她的脑袋,她也甘之如饴般赔着笑脸,即使是扇她巴掌,她也痴傻一般地笑。
最恶心的纨绔子弟,喜欢把美好的东西摧毁给人看,要把美人蹂躏得不成人样才满意。
她生的水灵好看,那些不要脸的混蛋便伸手在她身上肆意作为,甚至把那些溺水撒在她的脸上,不允许她擦掉,任由那些骚馊的液体流进她的嘴里。
那张好看白嫩如同贵小姐的脸就对着他们陪笑,看似高尚却被弄得满目疮痍。
经受过一番凌辱后,他们会自己留下几个他们都嫌脏的子儿,抑或是是一丁点儿能支撑她熬过今夜的干粮。
村里只有一口井,人多水少。
阿月才六岁,抢不过那些大人。
遇到好说话的,她便骗。遇到脾气爆的,她便偷。
村口的井打不出水的时候,她偷过好人的救命钱,也偷过濒死之人的水袋。
她知道她偷的是别人的命,但又能怎样呢,他们要活,她就只能死。
即使是偷盗被抓到了,人要打死自己,她也咬着牙受着。
她记得被人打得鼻子流血,血在顺着鼻腔流到嘴里,黏糊糊的,想呼吸却又被沙土和血呛得喘不上气。
她无数次觉得自己要死了。
生活在那样腌臜的地方,她也想活命。
偷来的那些脏钱,给她这个脏人,最好了。
在那段肮脏的记忆里,她真心感激过的人,只有季无殇一个人。
而自己通过卖弄、蒙骗以及魅术得到的爱,终归是奢求来的,她觉得不实切。
她知道陆昭爱她,但她始终认为是自己的皮囊和风情迷住了他,所以他才把自己当做金丝雀关起来。
可她是凡人,她会老。
再美的人,都会有人老珠黄的那一天。
她不信到那个时候,面对一个无权无势的老太婆,陆昭还会满眼都是她,还会娇惯着她。
等到那一天,她要怎么做?
——等着被遗忘、被抛弃。
她只想把选择的权利留在自己手里。
“阿月,你真心不愿嫁给我吗?”
最后,陆昭还是没能将这句话说出口。
这条美人蛇,他是压不住的。
他狠下心来,从她的温柔乡里挣脱出来。
“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
“你逾矩了。”
衣衫不整的美人儿被他严肃地夺走手中的佛面,恍惚地坐在床头,微微歪头。
“姜霁月,昨夜蓄意谋反的事我且作不知。”
“若有下次,我定重罚你。”
说罢,他便径直走出了昭华轩,像是不想面对一般。
酉时,昭华轩的侍女来报。
堂主将昭华轩的门禁解了,还给她准备了两套劲装。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崭新的金色佛面。
外面的世界,陆昭想让她,自己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