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初见

那一夜回宫后，我整夜未眠。

精神与身体都处在一种诡异的亢奋中，像喝了烈酒，又似踏入梦境。平平说得没错——她的眼睛，是最致命的地方。你看了一眼，便想被她收进眼底，哪怕困在其中出不来。

次日早朝，我浑浑噩噩。散朝后，我借“微服出巡”之名，带几名亲随悄然前往瓜尔佳府。

瓜尔佳大人慌忙迎出，躬身行礼。我却没看他，只一眼就捕捉到了她——

文清。

她今日穿着月白色绣兰花褙子，眉目清新，眼神尚带些未散的晨梦。我开口，声音极轻：

“你是瓜尔佳·文清？”

她抬头望我。

就是那一眼，我原本所有关于“杀她以绝后患”的念头，如同潮水褪去，羞愧得无地自容。

她的眼睛太亮了，干净得仿佛能映出我心底最黑的角落。那一刻，我只想被她看见，仅仅被她看见。

我看着她发怔，她却像受惊的小鹿一般，微微低头，躲到了瓜尔佳夫人身后。

我收回目光，对瓜尔佳大人说：“能否与二格格在花园中走走？”

“自是可以。”他连忙应道。

我先行至花园，假装随意地观赏花木，实则一刻不停地等她。很快，她就来了。

她规规矩矩行礼，我走过去，一把牵住她的手。

她轻轻挣了一下，我却握得更紧，五指相扣，不容她逃开。

她的脸瞬间红得像海棠初绽。

我低声问：“进宫，害怕吗？”

文清轻声答：“不害怕。”

我点头：“过两日圣旨就到。我给你安排了永寿宫。宫殿我重新修了，你会喜欢的。”

她低着头，看我一眼。我问：“怎么了？”

她语气小心：“听说陛下有宠妃……那陛下还会对我好吗？”

她的声音软得像风，又重得像锤子。

我怔了怔，心虚地说：“甄嬛……不算宠妃。她只是我看着顺眼罢了。”

文清的眉蹙了起来。

我伸手，抚平她的眉头，柔声问：“为什么皱眉？”

文清望着我：“你以后遇见别的，也会不会说奴才，只是看着顺眼？”

我一时语塞，随即低声道：“不会。很难有人，像你这样……走进我的心里。”

她睁着澄澈的眼睛看着我，像在确认，也像在犹豫是否要信。

我牵着她慢慢走进花园。

她喜欢花，我便将一路见过的花草都引到她面前，莲、芍药、琉璃盏、并蒂海棠……她像换了个人，一下子兴奋了起来，说个不停，眼中都是光。

我一边听，一边看着她眼里的世界，想：

如果她一直这样……是不是，我就能保有一丝“不是帝王”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