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江宴迟

声音断断续续，却像一道惊雷劈在季风眠心头。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发出声音。

原来那个“匿名资本”...是他。

黑暗中，季风眠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滚烫的情绪从心底涌起，冲撞着四肢百骸。他轻手轻脚地回到客房，却没有再睡，而是打开台灯，抽出一张小小的画纸。

这一次，他没有画模糊的侧影。他用最细腻的笔触，描绘了一双眼睛。那是他在《守护者》系列中反复尝试却始终不敢清晰刻画的眼睛——深邃，沉稳，在看似冷静的表面下，藏着不动声色的守护力量。那双眼睛属于此刻正在隔壁，为了守护他兄长的事业而彻夜未眠的男人。

画完最后一笔，季风眠在画纸背面，用铅笔极轻地写下一行字：

「致真正的守护者。」

然后，他将这张小小的画，夹进了那本记录着无数江宴迟侧脸速写的素描本深处。那里藏着他的秘密花园，而今晚，又埋下了一颗滚烫的种子。

季氏集团的危机在江宴迟所说的“最坏的时候已经过去”后，确实迎来了转机。那个神秘的“匿名资本”持续而稳定地护盘，媒体风向也开始微妙转变，季沉熬过最艰难的一周后，终于能喘口气。季风眠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工作室的修缮也接近尾声。

他将《守护者》系列中的几幅选出来，加上一些新作，在城中小有名气的“青藤画廊”办了一个小型联展。开幕日选在一个周五的傍晚。

画廊空间不大，但布置得雅致。暖黄的射灯下，《守护者》系列被特意安排在一个相对独立的区域。季风眠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裤，站在自己的作品前，接受着或真诚或客套的祝贺。他有些紧张，目光时不时飘向入口——季沉答应会来，但公司临时有事，可能要晚到。而他心里真正期待的那个人，甚至没有明确说过会来。

“风眠，恭喜。”一个温和的女声响起。画廊老板林雅端着香槟杯走来。她约莫三十多岁，气质干练又不失艺术气息，是季风眠在巴黎时认识的学姐。

“谢谢林姐，给你添麻烦了。”季风眠连忙道谢。这次联展机会是林雅主动提供的。

“别客气。”林雅的目光落在《守护者》系列上，停留了许久，眼神变得深邃而探究。“这几幅...很有力量。”她走近其中一幅——那幅在“暖光”下的守护者，“尤其是这双眼睛。虽然模糊，但那种凝视...非常专注，充满了无声的承诺。”她侧头看向季风眠，带着艺术圈中人特有的敏锐，“有原型吗？这眼神太真实了，不像纯粹想象。”

季风眠的心猛地一跳，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林雅的洞察力让他措手不及。他下意识地否认，“没...没有具体原型，就是...一种感觉。”

林雅笑了笑，没有追问，但那了然的目光让季风眠感觉自己几乎被看穿。“感觉有时候比真实更动人。”她意味深长地说，然后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季风眠松了口气，却感到一阵心虚。他走到窗边，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玻璃。天色渐暗，华灯初上，雨幕中的城市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里。他看着入口处陆续进来的宾客，期待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心底那点隐秘的期盼，像被雨水打湿的火苗，一点点黯淡下去。

也许江宴迟根本不会来。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一个需要照顾的朋友弟弟的小画展而已。季风眠自嘲地抿了一口酒，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

就在这时，画廊的门被推开，带进一阵潮湿的冷风和细密的雨丝。一个高大的身影收拢了深色的雨伞，站在门口的地毯上轻轻跺了跺脚，水滴从挺括的黑色大衣上滑落。

季风眠的呼吸瞬间屏住。

是江宴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