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房内,吴婶和仙侍们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出。
白九思的目光,那清冷如寒潭的视线,在姒冉那张沾满灰土、泪珠欲坠的小脸上停留的时间,似乎比审视一地狼藉要久那么一瞬。
姒冉像是被那目光烫到,慌乱地低下头,肩膀缩得更紧了,身体微微颤抖,像风中残烛。
“仙尊……”
吴婶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奴婢管教无方,新来的小仙娥笨手笨脚,污了仙尊的玉羹,还……还损毁了玉盅……奴婢罪该万死!求仙尊责罚!”她重重磕下头去。
白九思的目光终于从姒冉身上移开,重新落回那裂了缝、沾满红粉的炖盅上。他并未看吴婶,只是淡淡开口,声音如同玉石相击,清冽得不带一丝烟火气:“玉盅,送去器阁修复。”
“是!是!谢仙尊开恩!”吴婶如蒙大赦,又重重磕头。
“至于她,”白九思的视线再次转向地上缩成一团的姒冉,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既如此笨拙,留在膳房徒增事端。赵管事。”
不知何时,外院赵管事已经闻讯赶来,此刻正垂手肃立在一旁,闻言立刻躬身:“奴婢在。”
“带下去,另作安排。”
白九思说完,不再看任何人,宽大的袍袖微拂,转身便走。那清冷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回廊深处,仿佛刚才的混乱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尘埃,被他周身无形的气场轻易拂去。
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随之消散。
“呼……”吴婶和一众仙侍这才敢大口喘气,浑身瘫软。
赵管事脸色铁青,几步走到姒冉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起来!跟我走!”
姒冉像是被吓懵了,反应慢了半拍,才怯生生地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月白纱裙沾满了灰黑和刺目的红痕,脸上也蹭了几道,配上那双还泛着水光的、受惊小鹿般的眼睛,狼狈又可怜。
她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赵管事身后,离开了这片狼藉的膳房。身后,是吴婶复杂的目光和其他仙侍压低了的议论声。
“真是扫把星……”
“一来就闯这么大祸……”
“仙尊居然没直接把她扔下界?”
“看她那样子,估计也待不长……”
赵管事一路无言,脚步又快又急,带着姒冉穿过几道回廊,来到天衍宫更深处一处僻静的院落。
这里比外院更加清冷,庭院里只有几丛修竹和几块奇石,干净得没有一丝生气。
“这里是静尘苑,负责仙尊日常起居之地的洒扫除尘。”
赵管事停下脚步,转过身,刻板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姒冉。
“仙尊喜洁,厌烦喧嚣,更厌恶差错!你就在这里,每日清扫庭院、拂拭廊柱门窗,不得有半点灰尘!若再敢笨手笨脚,惹出事端……”她冷哼一声。
“每日卯时初刻到岗,酉时末刻方可离开。活计由苑里的老仙侍教你,规矩,给我刻进骨子里!”
说完,赵管事唤来一个看起来沉默寡言、面容严肃的中年女仙:“云姑,这是新来的姒冉,分到你手下。好好教,看紧了。”然后,她看也没看姒冉一眼,转身离开。
云姑上下打量了姒冉一番,眉头紧锁,显然对她这副娇气又闯祸的模样很不满意,语气生硬:“跟我来,领工具。”
姒冉温顺地应着,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漠然。洒扫??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