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道,是梦想的顶点。
却也是另一场漫长磨难的起点,“在韩务工”四个字,本身就浸透了无数绿卡的辛酸。
何况,我还是个本质上的“i人”——
灵魂深处渴望着独处的宁静,却被强行推上喧闹的舞台,在镜头前燃烧自己,去制造那些名为“综艺感”的浮夸反应。
每一次夸张的大笑,每一次刻意的互动,都像在透支灵魂的能量,留下难以言喻的空虚和疲惫。
更痛的是,C位的荣耀并未带来应有的尊重。
组合舞蹈的站位编排被微妙地调整,镜头被刻意地剪辑减少,资源分配永远带着不公的倾斜。
最尖锐的一刀,是组合在台湾的演出——
回“家”的行程。
消息传来时,我几乎能嗅到夜市里蚵仔煎混着珍珠奶茶的甜香,听到街头巷尾那软糯熟悉的闽南语,甚至能想象台北101的璀璨灯光映亮夜空的模样。
然而公司的通知冰冷而简短,只有一句“因病遗憾缺席”的最终判决。
那一刻,委屈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头顶,喉头哽住,几乎无法呼吸。
我开始在乎。
……
网络上,谩骂如影随形,无论来自何方,那些刻薄的、质疑的、甚至带着恶意的字眼,像细小的毒刺,扎进心里。
我学会了在镜头前强颜欢笑,把苦涩用力咽下,只在无人处,让那沉重的失落感压弯脊梁。
我开始在乎。
长久的压抑像不断增高的堤坝,终于在那天晚上,抵达了临界点。
演唱会结束,已是深夜。
首尔的冬夜,寒气刺骨。
我不想回到那个只有四壁的冰冷宿舍,漫无目的地游荡在陌生的街道。
霓虹闪烁,车流喧嚣,这城市像一个巨大的、冷漠的机器,而我,是其中一颗格格不入的、生锈的齿轮。
疲惫感深入骨髓,像无数只冰冷的手从内部攥紧心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钝痛。
那是一种灵魂被反复碾压后的麻木,连委屈都变得奢侈,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空洞和寒冷。
我裹紧单薄的外套,渴望一丝微弱的暖意,却只触到更深的寒意。
街角,一家小小的咖啡店透出昏黄的光。
它其貌不扬,像城市森林里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鬼使神差地,我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玻璃门。温暖的气息夹杂着浓郁的咖啡香扑面而来,瞬间模糊了镜片。
店里人很少,只有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低声交谈。
我的目光无意识地掠过墙壁,那里钉满了五颜六色的便签纸,层层叠叠,像一片奇异的留言森林。韩语字符密密麻麻,编织着无数陌生人的愿望和呓语。
就在我准备移开视线,沉入自己那片冰冷黑暗时,一点极其微弱的、熟悉的轮廓攫住了我的目光——被压在层层叠叠韩语便签下的浅黄色小纸片。
上面是无比熟悉的方块字,一笔一划、秀丽隽永、清晰而孤独地存在着:
“如果你和我一样在异国他乡经受黑暗片刻的光临,或许,我可以成为你的树洞。
我想成为他,想用我微弱的光,照亮你。
——3577528502[渡屿]”
◎章昊:平行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