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塔底层的震动愈发剧烈，琉璃容器接连碎裂的声音如同某种古老仪式的序曲。璇玑的眉心血痕灼烧得几乎无法忍受，她下意识地抬手按住额头，却发现指尖触碰到的左眼竟已冰冷如石。那是一种奇异的触感——仿佛她的左眼不再属于自己，而是一枚被精心雕琢过的琉璃珠，透着寒意与陌生的力量。
“这是……代价吗？”璇玑喃喃自语，声音低到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司凤站在她身侧，右腕上的妖纹正以一种令人不安的速度蔓延至他的颈侧，每一道金线都像活物般扭曲、延伸，最终融入他周身散发出的微弱金光中。他目光紧锁在远处那个白衣身影上，昊辰依旧背对着他们，手中的玉箫轻挥，节奏诡异却规律，与整个空间的崩塌完美契合。
“别分神。”司凤突然开口，语气低沉且带着一丝隐忍的痛楚，“你刚才封印器灵时损耗太多灵识，现在必须稳住。”
他说完，掌心再次覆上她的手腕，将两人之间的金线重新加固。然而，这一次，璇玑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异样从左眼传来——原本模糊的画面骤然变得鲜明，甚至真实到刺骨。她看到天幕撕裂，雷霆咆哮，十二片金翼在狂风中寸寸断裂，化作雨点般坠落；她看到司凤踉跄倒地，嘴角溢出血迹，眼中却依然燃着不肯熄灭的倔强光芒。
“我看到了……”璇玑猛然抬头，看向司凤，声音因恐惧而微微颤抖，“你的未来……”
司凤闻言，眉头微蹙，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垂眸扫了一眼她泛蓝的血痕，又瞥见她左眼闪烁的琉璃光泽，似乎明白了什么。“预知能力觉醒了？”他低声问，语气里没有惊讶，反而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嗯。”璇玑点了点头，努力压制内心的慌乱，“可是……那些画面太真实了，就像已经发生过一样。司凤，你会——”
“别说了。”司凤果断打断她的话，手掌轻轻覆上她的后颈，将她拉近了些许。他的动作温柔，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记住我的话，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放开我的手。”
璇玑怔住了，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药草香混合着血腥味，这熟悉的味道让她稍稍安心了一些。但下一瞬，左眼传来的刺痛又一次将她拉回残酷的现实。她闭上眼睛，试图平复呼吸，可脑海中那些预知的画面却越发清晰，仿佛要将她拖入深渊。
就在这时，无支祁的银枪忽然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那把插在焦土中的武器此刻竟映出了璇玑半张染血的面容，右眼依旧清澈，而左眼则完全化为琉璃色，散发着幽冷的光芒。
“看来，你的新眼睛和我的银枪还挺投缘。”无支祁懒洋洋地靠在一旁，双臂环胸，银发随风飘动。他眯起猩红的瞳孔打量着璇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过，这种共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丫头，你最好小心点，琉璃眼虽然能预知未来，但也可能让你陷入过去的碎片中。”
“过去的碎片？”璇玑疑惑地重复了一句，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寒意。
“没错，”无支祁点点头，目光转向司凤，“尤其是当它们和某些东西产生共振的时候。比如，那小子的妖纹印记。”
听到这里，璇玑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果然，那道交错的血痕仍在泛着诡谲的蓝光，而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提醒她：司凤昨夜悄悄用妖纹替她分担反噬时留下的印记，如今正通过这种方式与她的左眼产生联系。
“原来如此……”璇玑喃喃道，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封印器灵时，司凤的脸色会那么苍白，甚至连维持结界的双手都在颤抖。他明明可以什么都不做，只需保护好自己就好，可他偏偏选择了最危险的方式——用自己的身体去承受更多的负担。
“司凤……”她抬起头，看着他略显疲惫的侧脸，声音哽咽，“为什么要瞒着我？”
司凤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轻柔得像怕弄疼她一般。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开口：“因为我不想让你分心。我知道，一旦你知道了，就一定会想办法阻止我。可当时的情况，容不得我们有第二种选择。”
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讲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然而，正是这份漫不经心的态度，让璇玑的心脏狠狠揪成一团。她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与此同时，远处的昊辰终于停止了玉箫的动作。他转过身来，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透着令人胆寒的冷漠。他缓缓举起玉箫，指向轮回塔深处的裂缝，声音低沉却充满威严：“你们以为，封印器灵就能改变什么吗？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什么意思？”璇玑警觉地问道，身体不自觉地往司凤那边靠了靠。
“很简单。”昊辰微微一笑，眼神落在璇玑的左眼上，目光中闪过一丝探究，“那些兵器容器，并非单纯的囚笼。它们承载着来自各界生灵的情感，是构建绝对秩序的关键。而你，作为战神转世，天生便是最适合掌控这些情感的存在。”
“所以呢？”司凤冷冷地接话，声音中透着压抑的怒火，“你想把她变成什么？另一个傀儡？”
“不，当然不是。”昊辰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怜悯，“我只是希望，她能够完成属于她的使命。毕竟，这才是她存在的意义，不是吗？”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进璇玑的胸口。她愣在原地，脑海一片空白，只有左眼不断涌入的预知画面提醒着她：这一切还远未结束。
“够了！”司凤低吼一声，右腕上的妖纹瞬间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将璇玑牢牢护在身后。他盯着昊辰，声音冰冷如霜，“不管你的计划是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得逞。”
昊辰笑了笑，丝毫没有被激怒的意思。他轻轻敲击玉箫，节奏再次变得诡异起来。随着他的动作，轮回塔底层的空间开始剧烈震荡，那些尚未碎裂的琉璃容器纷纷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倾倒。
就在这一瞬间，璇玑的左眼突然捕捉到了一个新的画面——雷暴之下，司凤的十二金翼正在逐渐崩解，而他的身影也逐渐透明化，直至彻底消失。
“不！”璇玑失声喊道，身体猛地向前冲去。然而，她的指尖穿过了一片虚无的琉璃羽，唯有左眼刺痛中闪现的碎片画面愈发清晰。
“璇玑！”司凤急切地唤了一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怀中。他的掌心依旧温暖，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璇玑颤抖着声音说道，泪水无声滑落。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只知道，如果失去眼前这个人，她的世界将会彻底崩塌。
司凤沉默了片刻，随后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放心，我答应过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
话音未落，轮回塔深处的裂缝中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声，如同某种古老仪式的开端。璇玑的左眼骤然剧痛，视野中浮现出一片琥珀色的裂隙，隐约可见其中闪烁着羽翼的阴影。
“看来，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无支祁叹了口气，握紧了手中的银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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