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梨花簌簌落在侯府后园的石径上。云念初一袭红衣翻飞,剑锋破开雾气,在空中划出一道清冷弧光。她素来喜欢在晨间练剑,柳眉微挑,左颊梨涡随动作若隐若现,仿佛这满园春色也不过是她手中剑影的陪衬。
青鸾立在廊下,捧着巾帕,目光却早已越过那片摇曳的花树,投向府外远处。她的耳环在风中轻轻晃动,映着天边残霞般的红衣,心头却似压了块千斤巨石。
“小姐。”她终于忍不住轻唤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云念初收势回身,剑尖点地,发梢垂落肩头。她转手将长剑交予青鸾,手腕上的银镯随之轻响一声,“怎么,有事?”
青鸾咬了咬唇,终是开口:“方才外头传来消息……说、说景阳侯战败了,还被指通敌。”
云念初笑意未散,眼底却倏然掠过一丝寒芒。她不动声色地转动腕间银镯,指尖触到内侧一道细微刻痕,那是母亲临终前留给她的最后印记。
“谁传的消息?”她淡淡问,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淡。
“不、不清楚……只是下人们都在议论,说是从边关快马加急送来的军报,已呈入宫中。”
云念初垂眸片刻,忽而抬步朝书房方向走去,裙裾扫过落英缤纷的小径,惊起几只栖息的雀儿。
“此事不许再提。”她低声吩咐,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青鸾忙跟上,心知自家小姐看似随意,实则每一步都走得极稳。
书房门虚掩着,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竟无守卫把守。云念初推门而入,屋内光线昏暗,空气中浮尘游荡,书案上凌乱摊着几卷奏折,墨迹未干,似乎有人刚离去不久。
她缓步走近,目光扫过密信匣,果然见匣盖半启,锁扣有明显撬痕。她伸手轻抚匣角,指尖沾了一层薄灰,唯独一处被擦拭得干干净净——那里本该放着一封关于边关布防的密信。
她眉头微蹙,转身取下墙上的烛台,火光映照下,她在书页夹缝中发现一片枯黄的梨花瓣,边缘焦褐,像是被人匆忙夹进去又忘记带走。
她将花瓣小心夹进袖中,正欲离开,忽然听见身后轻微的脚步声。她旋身回望,空荡的书房里,只有窗外梨花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回到闺房后,她屏退众人,独自坐在窗前,缓缓转动手腕上的银镯。自母亲去世后,这镯子便从未离过她的身。她低头细看,发现其中一道刻痕比往常更深了些,似乎是被什么机关触动过。
她指尖用力一掰,银镯应声裂开,露出一块小小的虎符残片,边缘刻着一道龙纹,极为精致。
她心头一震,迅速将虎符藏入贴身之处,目光沉静如水。原来父亲早有准备,连母亲也未曾对她提起过此物。
她起身走到妆镜前,重新绾好发髻,红衣映雪,笑靥如花,仿佛方才一切不过幻影。
然而门外脚步声渐近,她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前厅已然喧闹不堪。家将们围在堂前,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军报内容,仆役们神色惶恐,有的甚至已经开始收拾细软,打算连夜逃走。
云念初踏入门槛时,所有人皆是一怔。她并未穿正装,依旧是那袭红衣,却站在门口,目光如炬,扫视全场。
“谁允许你们擅自议论军情?”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一记重锤砸在人心之上。
众人噤声,不敢言语。
她缓步走上主位,手中握着的剑柄轻轻敲击地面,一声脆响,震慑全场。
“我父虽远在边关,但侯府规矩犹在。从即日起,所有流言一律禁止传播,违者逐出府去。另,任何人不得私自外出,违者按家法处置。”
她说罢,目光一一扫过众人,语气柔和却不容抗拒:“现在,我命人封锁府邸,彻查可疑之人。若有异动,立刻报我。”
话音落下,厅中鸦雀无声。
云念初转身走入内室,青鸾紧随其后,低声问道:“小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她没有回答,只是望向窗外那一树梨花,风起时,花瓣飘落如血,洒在石阶上,映得整个侯府仿佛也被染上一层不安的气息。
“我要亲自去一趟户部尚书府。”她轻声道,眼中光芒闪烁,似是已有决断。
青鸾一惊,却未多问。她太了解自家小姐,一旦有了主意,便无人能拦。
夜色渐深,府中灯火零星,唯有书房仍亮着一盏孤灯。云念初伏案疾书,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如同心跳,一下一下,沉稳有力。
她写下一封信,封口之后,悄悄递给一名亲信侍女,低声交代几句,那侍女点头离去。
窗外,梨花纷飞,月色如水,洒在她肩头,仿佛为她披上一层无形战甲。
这一夜,侯府风雨欲来,而她,已准备好迎风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