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的雪落在林听寒的肩头，像一场无声的告别。他站在日内瓦国际会议中心的露台上，望着远处阿尔卑斯山脉的轮廓，指尖的烟早已熄灭，却忘了扔掉。
"林教授，您的演讲在十分钟后开始。"工作人员轻声提醒。
林听寒点点头，却没有动。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是一条未读消息——夏昭阳发来的北部边境实时气象图，标注着第三支队可能的活动区域。那里正下着暴雪，气温降至零下二十度。
"林教授？"
"我马上来。"
演讲厅里座无虚席。林听寒站在聚光灯下，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声音平稳地讲解着量子纠缠的最新研究成果。没有人看得出，他的思绪早已飞越千山万水，落在那个冰天雪地的边境哨所。
"......量子纠缠态中，两个粒子即使相隔万里，也能瞬间影响彼此。"林听寒的指尖划过幻灯片，"就像有些联系，永远不会真正断开。"
台下掌声雷动。林听寒的目光扫过最后一排的空座位——那里本该坐着一个人，穿着不合身的西装，皱着眉头努力理解那些复杂的公式。
——
边境哨所的煤油炉发出微弱的热量。陆燎原坐在简易桌前，手里捏着一份皱巴巴的报纸——国际版角落里，有一则关于日内瓦量子会议的报道，配图中林听寒的侧脸一闪而过。
"陆队，您的信。"
通讯员递过一个信封，上面盖着日内瓦的邮戳。陆燎原的心跳突然加速，直到看清字迹——是会议主办方发来的邀请函，邀请他作为军方代表出席闭幕式。
"要去吗？"通讯员好奇地问。
陆燎原将邀请函扔进抽屉："前线吃紧，没空。"
抽屉关上的瞬间，一张照片从文件堆里滑落——高中毕业时拍的，林听寒站在他身边，阳光下笑得温柔。陆燎原弯腰捡起照片，指尖擦过那个熟悉的笑脸，胸口泛起一阵钝痛。
窗外，暴雪愈演愈烈。陆燎原披上大衣走向哨塔，寒风像刀子般割着脸颊。他站在哨塔顶端，望着白茫茫的边境线，突然想起林听寒曾经说过的话："你总是这样，把自己放逐到最远的地方，好像距离能解决一切问题。"
当时他怎么回答的？好像是："有些问题，本来就没有解决方案。"
现在，站在零下二十度的寒风中，陆燎原第一次怀疑自己的选择。
——
会议结束的晚宴上，林听寒喝了不少酒。程雨担忧地看着他："学长，明天一早的飞机，您该休息了。"
"再等等。"林听寒盯着宴会厅的大门，仿佛在等一个永远不会出现的身影。
侍者递来一杯热茶，林听寒道谢接过，热气模糊了镜片。他突然想起那个雪夜，陆燎原站在他家楼下，肩上落满雪花，手里捧着一盒热腾腾的饺子——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看似成熟的军人，骨子里比谁都温柔，看似莽撞懵懂的少年，也成长为了一个能担当起责任的男人。
"林教授？"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林听寒抬头，面前站着一位身穿军装的中年男子："我是瑞士国防部的联络官，听说您对量子通信在军事领域的应用很有研究？"
"略懂一二。"林听寒勉强打起精神。
交谈中，军官无意间提到："下周有个国际军事观察团要去北部边境，您有兴趣吗？"
林听寒的手指猛地攥紧茶杯："什么时候？"
"下周三。"军官有些惊讶于他的反应，"不过那里很危险，最近冲突升级..."
"我去。"林听寒的声音异常坚定，"请务必安排我参加。"
——
暴雪持续了三天。陆燎原带领巡逻队返回哨所时，每个人的睫毛上都结了冰霜。通讯员急匆匆跑来："陆队！总部急电，说国际观察团要来，要我们做好接待准备。"
陆燎原皱眉："什么时候？"
"后天。"通讯员递过文件，"名单上有...呃，有科学家代表。"
文件从陆燎原手中滑落，被寒风卷走。他站在原地，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又消散。两年了，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这种疼痛——就像习惯边境的风雪，习惯肩上的旧伤，习惯每个没有那人的清晨。
可现在，仅仅是听到一个可能性，心脏就疼得像是要裂开。
"陆队？您没事吧？"
陆燎原弯腰捡起文件，声音沙哑："准备接待。"
——
军用直升机在边境哨所降落时，卷起漫天雪雾。林听寒跟着观察团走下舷梯，寒风瞬间穿透西装，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哨所门口列队站着十几名军人，每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面容。林听寒的目光急切地扫过每一张脸，却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教授？"军官疑惑地看着他，"请跟上队伍。"
哨所会议室里，一位上校正在介绍边境情况。林听寒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不断飘向窗外——训练场上，几个士兵正在清扫积雪，其中有个高挑的背影，让他呼吸一滞。
会议一结束，林听寒就借口透气溜了出来。他走向训练场，心跳如雷。那个背影越来越近，却在即将看清时转进了仓库。
"等一下！"林听寒喊道，声音被寒风吹散。
仓库门关上的瞬间，他仿佛看到那人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
夜幕降临，哨所举办了一场简单的欢迎宴。林听寒坐在角落里，拒绝了所有敬酒。他的目光不断扫过餐厅，却始终没找到那个身影。
"在找人？"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林听寒抬头，看到一位年长的军官："我..."
"陆队去巡逻了。"军官意味深长地说，"暴雪天，边境线容易出事。"
林听寒的手指微微发抖："他...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中午吧。"军官叹了口气，"你们认识？"
"高中同学。"林听寒轻声回答，这个借口他已经用了无数次。
军官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拍他的肩："早点休息，客房在二楼尽头。"
——
凌晨三点，林听寒被一阵急促的哨声惊醒。他冲到窗前，看到士兵们正在集合，远处传来隐约的枪声。
心脏瞬间揪紧。林听寒胡乱套上外套冲下楼，却被卫兵拦住："教授，请留在安全区域！"
"出什么事了？"
"巡逻队遭遇伏击。"卫兵神色紧张，"陆队带人支援去了。"
林听寒的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他想起陆燎原母亲的话，想起那个未送出的香囊，想起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所有的理智和克制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我要见他。"林听寒的声音颤抖却坚定，"现在。"
卫兵摇头："太危险了。"
"那就给我一台无线电。"林听寒抓住卫兵的手臂，"求你了。"
也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绝望，卫兵犹豫了一下，带他去了通讯室。无线电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汇报："...两名伤员...陆队右肩中弹...正在撤回..."
林听寒的膝盖一软，扶住桌子才没有倒下。他抓起笔，颤抖着写下一行字，撕下纸条塞给卫兵："等他回来，务必交给他。"
——
天蒙蒙亮时，医疗帐篷里终于安静下来。陆燎原坐在简易病床上，军医正在给他包扎右肩的伤口。子弹擦过，留下一道狰狞的血痕。
"陆队，有人给您留了纸条。"卫兵走进来，递过一张皱巴巴的纸。
陆燎原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
【我在白桦林等你。如果你不来，我就一直等下去。——L】
字迹潦草，像是仓促间写下的。陆燎原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随即苦笑——六年了，那个人还是这样，固执得让人心疼。
"谁给的？"军医好奇地问。
陆燎原将纸条攥在手心："一个老朋友。"
——
白桦林在哨所西侧，是边境线上唯一的一片树林。林听寒站在林间空地上，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和发梢，冻得指尖发麻。他已经等了三个小时，却始终没有离开。
身后传来踩雪的声音，林听寒猛地转身——
陆燎原站在十米开外，右肩缠着绷带，脸色苍白如雪。他们隔着风雪对视，谁都没有先开口。
"你受伤了。"林听寒最终打破沉默，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陆燎原没有回答，只是慢慢走近。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直到两人之间只剩下一臂的距离。
"为什么来？"陆燎原的声音沙哑。
林听寒抬头看他，镜片上结了一层薄霜："因为你在。"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陆燎原红了眼眶。他伸手拂去林听寒肩上的雪，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什么易碎品："你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
"知道。"
"知道我可能不会来吗？"
"知道。"
陆燎原的手停在半空，最终落在林听寒冰凉的脸颊上："那你为什么还要等？"
林听寒摘下眼镜，露出通红的眼睛："因为有些等待，值得用一生去赌。"
雪落无声。林听寒低下头，额头抵住陆燎原的，呼出的白气交织在一起。
"我身上有血。"
"我不在乎。"
"我可能会再次离开。"
"我会等你。"
陆燎原闭上眼睛，被林听寒拥入怀中。雪越下越大，覆盖了两人的脚印，仿佛要掩埋所有来时的痕迹。但有些痕迹，早已刻在骨血里，任风雪再大，也无法抹去。
——
哨所的炊烟升起时，两人并肩走出白桦林。林听寒的指尖悄悄勾住陆燎原的小指，就像高三毕业照上那样。
"疼吗？"林听寒看着陆燎原肩上的伤。
"不疼。"
"骗子。"
陆燎原笑了，将林听寒的手握得更紧："这次能留多久？"
"观察团后天走。"
"然后呢？"
林听寒停下脚步，望向远处的边境线："然后我会回来，一次又一次，直到你愿意跟我回家。"
陆燎原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林听寒吻了吻他的发顶。雪地里，两人的影子融为一体，像极了量子纠缠态中那对永不分离的粒子。
星河在上，誓言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陆燎原会放下过去的阴霾与林听寒重新开始吗？双方的父母会同意吗？他们又会面临什么坎坷呢？请期待下一篇~(๛ ˘ ³˘)۶♥记得评论留言哦~(最好是点一个收藏*͈ᴗ͈ˬᴗ͈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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