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部边境的清晨总是来得迟缓。陆燎原站在首长办公室外，肩章上的露水还未干透。他抬手敲门，指节在木门上叩出沉闷的声响。
"进来。"
推开门，首长正背对着他整理文件，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肩头投下斑驳的光影。办公桌上摆着一个红色锦盒，盒盖半开，露出里面金线绣制的锦旗一角。
"陆燎原啊，"首长转过身，脸上带着罕见的笑意，"坐。"
陆燎原没动，军姿站得笔直："报告首长，我站着就行。"
首长摇摇头，从桌上拿起锦盒："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知道。"
"打开看看。"
陆燎原接过锦盒，掀开盖子——一面锦旗静静躺在里面，红底金字，上书"人民卫士"四个大字，落款是"边境三村全体村民"。
"昨晚那伙毒贩，"首长解释道，"是村民们举报的线索。他们特意做了这面旗，说要送给救人的军官。"
陆燎原的手指微微收紧，锦旗的绸面在他掌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记得昨晚那个被挟持的小女孩，记得她惊恐的眼神和获救后哇的一声大哭的样子。
"谢谢首长。"
"别谢我，"首长摆摆手，"这是你应得的。"他顿了顿，"还有个事——给你放三天假，好好休息。"
陆燎原立刻皱眉："报告首长，我不需要..."
"这是命令。"首长打断他，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肩膀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把止痛药分给新兵的事。"
陆燎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能立正敬礼："是！"
——
林听寒接到电话时，正在边境研究所调试设备。程雨举着手机冲进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兴奋："学长！陆队长的电话！"
手机那头，陆燎原的声音有些失真："我...有三天假。"
林听寒的指尖在仪器上停顿了一秒："什么时候开始？"
"今天中午。"
"我去接你。"
挂断电话，林听寒摘下实验手套，动作快得差点碰翻试管架。程雨在一旁偷笑："学长，您这算不算'擅离职守'？"
"设备调试完了。"林听寒头也不回地脱下白大褂，"数据分析你来做。"
"那研讨会..."
"推迟。"
程雨看着林听寒匆匆离去的背影，摇摇头——谁能想到这个在学术会议上冷静自持的教授，一遇到陆燎原的事就方寸大乱。
——
军用吉普车驶出基地大门时，陆燎原坐在副驾驶，手里还攥着那面锦旗。林听寒瞥了一眼："荣誉勋章？"
"村民送的。"陆燎原的声音很轻，"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听寒伸手，指尖擦过陆燎原的手背："很厉害。"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陆燎原耳根发烫。他转头看向窗外，边境的荒原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苍凉的壮美。
"去哪？"林听寒问。
陆燎原沉默了一会儿："回家。"
林听寒的呼吸一滞——他知道陆燎原说的"家"不是指部队宿舍，而是三百公里外的那座小城，那个他们共同成长的地方。
"你确定？"
"嗯。"陆燎原终于转过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林听寒的侧脸，"七年了，该回去了。"
林听寒握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好。"
——
高速公路上的风景飞速后退。陆燎原靠在座椅上，不知不觉睡着了。林听寒调低空调温度，余光扫过身旁人疲惫的睡颜——陆燎原的睫毛在阳光下几乎透明，嘴角还带着一道未愈的伤口，是昨晚为了救人质被树枝刮伤的。
车载广播里播放着元旦特别节目，主持人欢快的声音与车内静谧的氛围格格不入。林听寒伸手关掉广播，却不小心碰到了储物格。一个小盒子滚落出来，砸在陆燎原脚边。
陆燎原猛地惊醒，条件反射地去摸腰间——那里现在没有枪。
"抱歉。"林听寒弯腰捡起盒子，"吵醒你了。"
陆燎原摇摇头，目光落在那个深蓝色丝绒盒上："这是..."
林听寒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对素银戒指，内侧刻着两人的名字缩写。
车内瞬间安静得可怕。陆燎原盯着戒指，喉结上下滚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三年前买的，"林听寒轻声解释，"一直没机会给你。"
陆燎原伸手拿起较小的那枚，指腹摩挲着内侧的"LY"字样。阳光透过车窗照在戒指上，反射出细碎的光芒，像是一滴凝固的泪。
"现在呢？"他声音沙哑，"有机会了吗？"
林听寒没有立即回答。车子驶入隧道，黑暗笼罩了两人，只有仪表盘的微光照亮彼此模糊的轮廓。
"陆燎原，"林听寒突然开口，"去见见我母亲吧。"
隧道尽头的光越来越近，陆燎原在刺目的阳光中眯起眼："好。"
——
小城的街道比记忆中窄了许多。陆燎原站在自家门前，手指悬在门铃上方，迟迟没有按下去。七年了，他只在视频里见过父母，每次通话都刻意避开镜头，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脸上的伤疤。
"要我陪你吗？"林听寒问。
陆燎原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
门开得很快，仿佛有人一直等在门口。陆妈妈站在玄关，手里还拿着锅铲，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狂喜只用了一秒："火火？！"
"妈..."
陆妈妈一把抱住儿子，锅铲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比陆燎原记忆中矮了许多，头顶只到他胸口，白发也多了不少。
"你这孩子！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陆妈妈又哭又笑，拳头捶在儿子肩上，"瘦了这么多...肩膀怎么这么硬？是不是又受伤了？"
陆燎原任由母亲捶打，眼眶发热："爸呢？"
"去买酱油了，马上回来！"陆妈妈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林听寒，表情瞬间变得复杂，"听寒也来了啊..."
"阿姨好。"林听寒微微鞠躬，"打扰了。"
陆妈妈看看儿子，又看看林听寒，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擦了擦眼角："进来吧，正好炖了鸡汤。"
——
饭桌上的气氛起初有些尴尬。陆爸爸不停地给儿子夹菜，陆妈妈则时不时偷瞄林听寒。直到陆燎原拿出那面锦旗，讲述昨晚的救人经过，转移话题调节了气氛，老两口才真正放松下来。
"我儿子真棒！"陆爸爸骄傲地说，"明天我就把这旗挂客厅最显眼的地方！"
陆妈妈却红了眼眶："每次都这么危险..."
"妈，我没事。"陆燎原握住母亲的手，"这次回来...其实还有件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陆燎原深吸一口气，拉起林听寒带着跟自己同款戒指的手："我和听寒...在一起了。"
沉默像水一样漫过餐桌。陆爸爸的筷子停在半空，陆妈妈的眼圈更红了。
"七年了，"陆燎原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们...想得到你们的祝福。"
林听寒在桌下悄悄捏了捏他的手心。
陆妈妈突然站起身，走进了厨房。陆爸爸叹了口气，也跟着离开。餐桌旁只剩下两人紧握的手，和两碗没动几口的米饭。
"我去看看。"林听寒轻声说。
厨房里，陆妈妈正对着窗户抹眼泪，陆爸爸在一旁手足无措地拍着她的背。
"阿姨，"林听寒站在门口，"对不起。"
陆妈妈转过身，眼睛红得像兔子："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是我...是我一直不愿意面对，你们都没有做错什么。"
她走到林听寒面前，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听寒啊，阿姨也算看着你长大，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只是我总想着燎原能娶个媳妇，生个孩子..."
"妈！"陆燎原不知何时站在了厨房门口，"您别这样。"
"我话还没说完呢！"陆妈妈瞪了儿子一眼，又转向林听寒，"但这几年，我看着燎原每次提起你时眼睛发亮的样子...我就知道，拦不住了。"
她突然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塞到林听寒手里："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们回来。"
林听寒愣住了，红包在他掌心沉甸甸的，烫得他眼眶发热。
"妈..."陆燎原的声音哽咽了。
陆爸爸走过来，拍了拍儿子的肩："你妈天天念叨，说要是听寒来家里，一定要给红包。"
"谁天天念叨了！"陆妈妈红着脸反驳，却忍不住又抱了抱儿子，"只要你开心...妈就开心。"
——
林家的气氛比想象中平静。林听寒的母亲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两杯茶，表情看不出喜怒。
"妈，"林听寒牵着陆燎原的手，"我们回来了。"
林母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又移到陆燎原军装上的伤疤和勋章，最后定格在他坚毅的脸上。
"燎原，"她突然开口，"肩膀上的伤怎么样了？"
陆燎原一怔："好多了，谢谢阿姨关心。"
"我炖了骨头汤，"林母站起身往厨房走，"喝了对伤口好。"
林听寒和陆燎原面面相觑。这反应太过平静，反而让人不安。
厨房里传来碗碟碰撞的声音，林听寒跟进去，看见母亲正背对着他盛汤，肩膀微微发抖。
"妈..."
"你这孩子，25岁了，也不小了"林母的声音带着哭腔，"却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倔，非要选这么难的路..."
林听寒从背后轻轻抱住母亲："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林母转身，眼泪已经擦干了，"汤要趁热喝。"
她端着汤碗走出厨房，看到站在客厅中央的陆燎原——那个七年前在她身后喊"阿姨，我是真的喜欢林听寒"莽撞似火的男孩，如今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军人，肩上扛着保家卫国的责任，眼里却依然盛满对她儿子的爱意。
"燎原，"林母把汤碗递给他，"以后常回家吃饭。"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陆燎原红了眼眶。他双手接过汤碗，郑重地点头："一定，一定……。"
——
夜幕降临，两家人罕见地聚在陆家小院里。陆爸爸搬出了珍藏多年的老酒，林母带来了亲手包的饺子。酒过三巡，陆妈妈突然拿出一个老相册。
"看看你们小时候，"她翻开相册，指着其中一页，"多可爱。"
照片上竟是高中毕业时的陆燎原和林听寒，两人穿着同样的校服，站在操场中央。阳光下，陆燎原偷偷勾着林听寒的小指，笑得像个偷了糖的孩子。陆燎原瞳孔猛的缩了一下，原来——妈妈一直记得……
"这张照片我一直留着，"陆妈妈轻声说，"因为燎原笑得最开心。"
林母凑过来看，突然也红了眼眶："听寒也是...他从小就不爱笑，只有和燎原在一起时才..."
两个母亲相视一笑，突然抱在一起哭了起来。男人们手忙脚乱地递纸巾，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陆燎原悄悄握住林听寒的手，在他掌心写下"我爱你"。林听寒回握住他，指尖在他掌心轻轻画圈——这是他们高中时发明的暗号，代表"我也是"。
夜风拂过小院，带着冬日特有的清冽。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提醒着人们新年将至。
"燎原，"陆爸爸突然举杯，"爸敬你一杯。"
陆燎原连忙站起来："爸..."
"爸以前不懂，"陆爸爸的声音有些哽咽，"总觉得男人就该娶妻生子。但现在我明白了...幸福没有标准答案。"
他仰头喝干杯中酒，拍了拍儿子的肩："只要你幸福，就是标准答案，爸就支持你。"
林母也举起酒杯："听寒从小就有主见，我拦不住，也不想拦了。"她看向陆燎原，"燎原，我就把儿子交给你了。"
陆燎原站得笔直，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阿姨放心。"
林听寒在桌下掐了他一把："还叫阿姨？"
陆燎原耳根通红，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林母笑了："不急，慢慢来。"
——
夜深了，宾客散去。陆燎原和林听寒并肩站在小院中央，仰望星空。北方的冬夜清澈透亮，银河像一条缀满钻石的丝带横贯天际。
"看，"陆燎原指着天琴座，"织女星。"
林听寒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记得吗？高三那年你说，如果我们站在织女星上看地球，看到的会是二十五年前的我们。"
"嗯。"
"那现在呢？"林听寒转头看他，"如果站在织女星上，会看到什么？"
林听寒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更漂亮的戒指："会看到这个。"
月光下，素银戒指上的细钻泛着柔和的光。陆燎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呼吸都变得困难。
"陆燎原，"林听寒的声音有些发抖，"七年了，我等够了，那个戒指是三年前的我送的，现在这个才是真正的……"
陆燎原缓缓伸出手，让林听寒将戒指戴在他的无名指上。尺寸刚好，仿佛这枚戒指一直就该在那里。
"该你了。"林听寒仰头看他，眼里盛满星光。
陆燎原取出另一枚戒指，郑重地戴在林听寒手上。两枚戒指在月光下交相辉映，像是终于找到彼此的星辰。
远处，新年的钟声敲响，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林听寒站起身，将陆燎原拥入怀中。
"新年快乐，我的火火小陆队长。"他在爱人耳边低语。
陆燎原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个拥抱的温度："新年快乐，我的林娇娇小教授。"
银河在上，誓言无声。七年的分离，一生的相守，都凝结在这一刻的星光里。
［作者有话要说：别走别走吖! 还有还有呢! 林听寒陆燎原的爱永不停歇，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请期待明天! \(•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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