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午后三点，阳光穿过市机关幼儿园的彩色玻璃窗，在积木区投下斑斓的光斑。五岁的江屿白跪坐在红色爬行垫上，睫毛在瓷白的脸上投出小片阴影。他正在拼一幅两千块的星空拼图，这是今早父亲从瑞士带回来的礼物。
"嗒"。
最后一枚月牙形拼图被精准嵌入，男孩嘴角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忽然有阴影笼罩在拼图一角，他抬头看见陌生的面孔——穿着蓬蓬裙的小女孩正蹲在旁边，裙摆蹭到了他叠得整齐的校服外套。
"让开。"女孩嗓音带着蜜糖般的黏稠，卷翘的睫毛下琥珀色瞳仁闪着狩猎的光。她脖颈间系着崭新的名牌："新同学 沈星蔓"。
江屿白往左侧挪了半寸，继续调整拼图角度。这个动作却惹恼了对方，沈星蔓突然伸出肉乎乎的手掌按住拼图边缘："我要玩这个。"
"先来后到。"男孩声音清冷如春溪，手指迅速护住即将完成的拼图。这个举动让沈星蔓瞳孔猛地收缩，她认得这种眼神——和昨晚电视里守护领地的雪豹一模一样。
积木区其他孩子早就屏住呼吸。新来的转学生上午刚抓花了抢她蜡笔的男孩，此刻她耳尖泛起的绯红像警报信号。江屿白却恍若未觉，甚至从裤兜摸出块薄荷糖放在拼图旁，这是专属于他的镇定剂。
"咔嚓"。
沈星蔓突然抓起薄荷糖塞进嘴里，糖纸撕裂声在寂静中格外清脆。江屿白终于转头正视她，看见糖霜沾在她唇珠上，折射着七彩光晕。下一秒，尖锐的痛感从手腕炸开。
"啊！沈星蔓又咬人啦！"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江屿白怔怔看着伏在自己腕间的小兽。沈星蔓的虎牙深深陷进他苍白的皮肤，鲜血渗出的瞬间，他闻到了混着铁锈味的薄荷香。被咬的左手正按在拼图中央的天狼星位置，那是冬季夜空最亮的恒星。
蒋老师冲过来时，沈星蔓终于松口。她粉色的蓬蓬裙沾着血迹，却骄傲地举起江屿白的手腕："小白是我的！"血珠顺着月牙形伤口滚落，在拼图上洇出暗红色星云。
医务室里弥漫着刺鼻的碘伏味。江屿白安静地坐在诊疗床上，看校医给伤口缠纱布。门外传来沈妈妈压低声音的训斥："怎么能咬同学呢？快道歉！"
"不要。"沈星蔓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是我找到的！那个拼图像爷爷说的猎户座，爸爸说最亮的星星要抓住才不会消失......"
江屿白忽然站起身，贴着门缝看见小女孩哭红的鼻尖。她攥着从自己口袋摸走的薄荷糖纸，糖纸折成的星星在掌心闪着泪光。鬼使神差地，他伸出裹着纱布的手，轻轻碰了碰那颗糖纸星星。
当晚的家长会上，蒋老师举着冰袋苦笑："江屿白家长，实在抱歉......"
"不必。"江父打断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儿子手腕，"这是屿白自己选的。"角落里，沈星蔓正用蜡笔在江屿白的石膏上画星星，红色蜡油滴在纱布缝隙，像凝固的血珠。
月光漫进儿童房时，江屿白对着纱布上歪扭的星星图案出神。被咬过的手腕还在隐隐作痛，却莫名想起沈星蔓含着薄荷糖时鼓起的脸颊。他摸出枕头下的星图手册，在天狼星旁画了个月牙形标记。
一周后的自由活动时间，当沈星蔓再次扑过来抢拼图时，江屿白主动递上半盒薄荷糖。小女孩愣在原地，看着他解开纱布露出结痂的咬痕——暗红色月牙躺在瓷白腕间，像被私藏的星座。
"给你咬。"江屿白垂下睫毛，声音轻得像在分享秘密，"但拼图要一起拼。"
沈星蔓的虎牙在阳光下闪了闪，最终轻轻啃在薄荷糖上。从此每当江屿白拼图，身边总会蜷着个攥糖纸的小身影。她不知道，那个咬痕被男孩偷偷拓在素描本上，旁边工整地写着："2008.3.21，猎户座流星雨降临日，捕获野生小恒星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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