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砸在生锈的篮筐上时，江屿白正单手抓住晃动的球网。肋骨处的绷带被汗浸透，随每次跳跃在皮肤上撕扯出带血的黏连声。三个月前嵌入胃部的星轨碎骨，此刻随剧烈运动在脏器间游移，摩擦出令人牙酸的细响。
围栏外倏然亮起的车灯刺破雪幕，他踉跄落地。掌心蹭过结冰的篮板，撕下一片带霜的皮肤——那底下竟露出块暗红色纹身，是最原始的猎户座图腾。疼痛延迟了三秒才炸开，混着血腥味灌入喉咙。他弯腰干呕，一团裹着血丝的冰渣砸在雪地上，内里隐约可见钙化的星体碎屑。
"让开。"
清泠的女声在背后炸响的刹那，篮球从麻木的指尖滚落。沈星蔓的雪地靴碾过球面，爆裂的声响惊飞了柏树上的寒鸦。她裹着件褪色的橄榄球外套，袖口处缝着江屿白校服的残片，露出的手腕上缠着条状码刺青——那是十年前孤儿院烙在她锁骨的编号，如今用缝合线移植到了动脉上方。
"四十一分三十六秒心跳过速，"她将体温监测器的终端屏按进积雪，荧蓝的数据在雪地上汩汩流血，"运动后的乳酸浓度足够腌渍一头驯鹿。"
江屿白后退时撞上篮板，结痂的旧伤在铁杆上刮出新鲜的血珠。沈星蔓突然抽出插在雪堆里的保温杯，混着冰碴的液体泼在他渗血的运动裤上。薄荷与尸胺混合的恶臭腾起——是福尔马林泡着的乳牙标本液。
"弯腰。"
她扯开他裤腰的动作像撕开快递包裹，结冰的指尖按向腰椎第三节凸起。那里埋着二十四小时前新植入的骨传导装置，此刻因剧烈运动错位了0.3毫米。当犬齿咬穿汗湿的布料时，江屿白听见皮下传来碎骨归位的脆响。
雪地上突然响起错乱的脚步声。三个夜跑的大学生拐进球场，头灯扫过篮架的瞬间，沈星蔓突然把江屿白按在积雪的记分牌上。她的橄榄球外套滑落，露出颈间用血管缝合线串起的乳牙项链——正是十年前嵌在他伤口里的那些。
"咬我。"她抵着他的喉结低语，指甲刺入他后腰错位的监测器，"像十年前在淋浴室那样。"
记忆随着剧痛涌来。十五岁的沈星蔓在更衣室隔间咬碎他的锁骨，混着血水往伤口填薄荷糖。"要让人看见，"她蘸血在他眼皮画星轨，"才能长成好疤痕。"此刻她睫毛上凝着冰晶，瞳孔深处燃烧的疯狂与当年别无二致。
江屿白扣住她后颈的缝合线疤痕，犬齿没入她锁骨处的条状码刺青。鲜血涌出的瞬间，沈星蔓喉间溢出一声餍足的叹息。她抓起把雪按在两人相连的伤口上，冰与血在皮肉间碾磨成粉色的冰沙。
大学生们的哄笑随着脚步声远去。沈星蔓突然推开江屿白，舔着腕间淌下的血走向三分线。染血的篮球被她踢到脚边，球体裂口处耷拉着冻僵的灰鼠尾巴——是她上周塞进去的追踪器载体。
"你漏掉了这个。"
灰鼠尾巴被强行塞进江屿白口腔时，尾椎骨处的监测器突然高频震颤。他跪在雪地上干呕，看见沈星蔓用指甲在篮板冰层上刻字。霜花随着她指尖剥落，露出底下深褐的锈痕，那是用经血写的法文诗，日期标注着十年前的平安夜。
"我在这里等过你四百分钟。"她的声音比雪还冷，"当时的体温是34.8℃，心率为每分钟二十三跳。"指甲划过锈痕旁的小洞，那里嵌着枚发黑的乳牙，"最后用这颗智齿在铁板上钻出气孔，才没被自己呼出的冰霜闷死。"
江屿白的太阳穴突突作痛。十年前那个失约的雪夜，他在纹身店地下室高烧昏迷，而沈星蔓的智齿正带着血锈，在另一个时空的篮球场上为他钻出生路。此刻她踩碎篮板下的冰层，取出个冻在冰棱里的玻璃瓶，瓶底沉着片带血的校服残片。
"现在补上呼吸课。"她将冰棱尖对准他颈动脉，"屏息四十一分钟，或者……"
篮球架突然剧烈晃动。沈星蔓抬头看向某处虚空，眼底的冰霜裂开条细缝。江屿白趁机撞开她，却在起身的瞬间被扎进大腿的冰棱钉在原地。转头时，他看见沈星蔓的雪地靴正碾碎地上一串特殊的冰晶图案——那是用体温融化积雪形成的猎户座星图，每颗星点都闪烁着她独有的、病态执念的冷光。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沈星蔓已退到场边柏树林中。她的橄榄球外套挂在枝头，在风里晃成苍白的鬼影。江屿白拔出血淋淋的冰棱，发现中心冻着根完整的掌骨——是他十岁时被她折断的尾指，不知何时被她从孤儿院解剖室盗出，炼成了冰雕凶器。
警方手电筒扫过篮板时，江屿白正用齿尖咬开冻在掌骨里的胶片。显影后的画面让他瞳孔骤缩：今年平安夜的监控截图里，沈星蔓用血在纹身店镜面写下倒计时，数字旁粘着的正是此刻钉穿他裤管的冰棱碎片。而截图角落，一小片不起眼的雪地上，用灰鼠尾巴摆出了巴黎圣母院地下墓穴的坐标。
保释官在警局暖气口找到他时，江屿白正用指甲在长椅上刻星轨。结冰的掌骨被体温融化，显露出骨缝里用纳米针刻的迷宫图——与他胃里钙化星轨的排列完全一致。玻璃瓶残片鉴定结果凌晨送达：校服残片上的血渍除了他的DNA，还有沈星蔓三个月前流产胎儿的绒毛组织。
大雪在黎明前吞没了警局台阶。江屿白裹紧残破的运动服转身，却踩到块半融的冰。冰面下浮着张被雪水泡发的糖纸，折痕处粘着片带毛囊的发屑——正是十年前他被迫转学时，沈星蔓从他枕头上偷走的。此刻那发丝在冰层里扭成求救的摩斯密码，而融化的雪水正载着它，流向圣母院地下墓穴最近的排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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