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看着堂屋里凝固的尴尬空气，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黑瞎子那破锣嗓子还在余音绕梁地回荡着“KFC”和“人才”，解雨臣擦扇子的动作里都透着一股子隐忍的杀气。
至于角落那位……
那擦刀的沙沙声似乎比刚才更规律、更冰冷了。
而风暴中心的林晚，还像个煮熟的虾子，红着脸僵在原地，眼神发直，仿佛灵魂已经被刚才的社死现场抽离，只剩下一具空壳在承受这无声的凌迟。
吴邪“咳，”
吴邪清了清嗓子，强行打破这诡异的氛围，声音里带着点救场似的急切，
吴邪“那个……林晚是吧？”
吴邪“先别杵着了，后面杂物间旁边有个小库房，堆了点旧货，你去整理整理，腾个地方放你东西。”
他几乎是半推着把还处于宕机状态的林晚往通往后院的方向送。
林晚像个提线木偶，被他一推，才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眼神聚焦，带着点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感激。
看了吴邪一眼，然后逃也似的抱起脚边的湿帆布包，埋头就往里冲，连方向都没看清，差点一头撞在门框上。
吴邪看着她跌跌撞撞消失在门后的背影，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感觉比跟三叔斗智斗勇还累。
林晚穿过一道窄窄的、光线昏暗的走廊，推开一扇嘎吱作响的木门。
一股浓烈的、混杂着灰尘、霉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铁锈混合着腐朽泥土的奇异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林晚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林晚（这就是吴邪口中的“小库房”？）
林晚捂着鼻子，借着门缝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打量。
房间不大，四壁是斑驳的灰墙，靠墙堆着几个摇摇欲坠的破木架子，上面零散地摆着些缺胳膊少腿的陶罐、落满灰的旧书卷。
而房间正中央，几乎占据了所有空地，堆着小山一样的东西——全是木头箱子。
箱子有大有小，材质不一，有的看着还算结实，有的已经腐朽得露出了里面的填充物。
空气里的怪味源头，显然就是这些箱子。
林晚“整理……旧货？”
林晚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感觉吴老板给她安排的第一个“实习任务”，充满了某种微妙的“惩罚”意味。
她认命地把湿漉漉的帆布包放在一个相对干燥的角落，撸起袖子——虽然袖子也是湿的——准备开始这场注定艰难的“开荒”。
林晚小心翼翼地搬开最上面一个摇摇欲坠的小藤箱，露出了下面一个更大的、看起来颇为沉重的樟木箱子。
箱盖没锁，只是虚掩着。她憋着气，用力掀开沉重的盖子。
“噗——”
一股更加强劲、更加浓郁的陈腐气息混杂着浓重的铜腥味，如同被封印了百年的恶鬼，猛地冲了出来，直灌鼻腔！
林晚“阿嚏！阿嚏！阿——嚏！”
林晚被这生化武器级别的味道冲得连退三步，眼泪鼻涕瞬间齐飞。
她捏着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盯着箱子里满满当当、锈迹斑斑、粘连成串成坨的古旧铜钱，发出了灵魂深处的控诉：
林晚“这什么味儿啊我的天！秦始皇他老人家的裹脚布……不，脚气腌入味了吧？！”
箱子里的铜钱大多呈暗绿色或深褐色，锈蚀严重，很多粘连在一起，形成一块块沉甸甸、硬邦邦的铜疙瘩。
那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正是金属锈蚀、泥土沁染和漫长岁月共同作用下的“杰作”。
系统【滴——】
系统【接触古旧金属货币（大量）。】
系统【蕴含微弱历史尘埃气息。】
系统【咸鱼值 +0.5。】
系统脑子里那个冰冷的系统音，不合时宜地跳了出来，报出了一个让林晚瞬间血压飙升的数字。
0.5？！
林晚盯着箱子里那堆散发着“秦始皇脚气”的破铜烂铁，再看看脑子里那寒碜的“+0.5”，一股无名火“噌”地就窜上了天灵盖。
她辛辛苦苦，社死又社死，好不容易在终极BOSS脚边捡了5点，在欢乐收割机那里得了10点。
林晚现在！
面对这堆能把人熏晕过去的、小山一样的铜钱地狱！就值0.5？！
这破系统是周扒皮转世吗？！这点咸鱼值够干嘛？够兑片口香糖还是半块橡皮擦？
她记得系统商城里最便宜的【初级止疼片】都要5点！
林晚“攒够回家的钱……”
林晚看着那堆铜钱，眼神绝望，声音因为悲愤而拔高，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悲怆，
林晚“得下辈子了吧！不！下下下辈子都悬！”
巨大的挫败感和对未来的渺茫预期，像沉重的铅块压垮了她本就脆弱的神经。
连日来的惊吓、寒冷、社死，加上眼前这堆散发着“毒气”的破铜烂铁和系统那抠门到极致的压榨，让她理智的弦“啪”地一声，断了。
林晚猛地直起身，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也顾不上那箱子有多沉，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散发着“脚气”的樟木箱子狠狠踹了过去！
“哐当——！”
一声巨响在小小的库房里炸开。
箱子比她想象中还要沉重，这一脚下去，箱子只是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并没有如她所愿地翻倒。
但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林晚脚底板发麻，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踉跄，撞在身后的木架子上，架子上的破陶罐一阵摇晃。
而箱子里的东西，在剧烈的震动下，发生了连锁反应。
只见靠近箱口边缘的一串锈蚀粘连得不太牢固的铜钱，“哗啦”一声脱离了主体，如同被惊动的虫群，争先恐后地从箱口滚落出来，噼里啪啦地砸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其中几枚边缘锋利的铜钱，借着滚落的势头，像几个小小的、失控的轮子，骨碌碌地朝着库房门口的方向滚去。
库房的门没关严，留着一条缝。
那几枚铜钱，一枚接一枚，精准无比地从门缝里滚了出去，消失在门外的昏暗光线中。
林晚扶着被撞疼的后腰，看着滚出去的铜钱，脑子一片空白，怒火瞬间被冰冷的后怕取代。
林晚（完了，又闯祸了！）
林晚（这铜钱滚出去砸到花花草草……不，砸到外面那几位大爷可怎么办？）
她顾不得脚麻腰疼，连滚带爬地扑向门口，猛地拉开木门。
门外是连接后院和堂屋的那条昏暗走廊。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睁睁看着那枚铜钱像长了眼睛，滚过门槛，滚进了相对明亮的堂屋。
堂屋里，气氛似乎比刚才缓和了一点点。
吴邪正皱着眉，压低声音跟还在擦刀的张起灵说着什么，大概是关于鲁王宫的计划。
解雨臣已经收起了那把惨遭荼毒的扇子，面无表情地喝着新泡的茶。
黑瞎子则百无聊赖地靠在博古架上，墨镜后的眼睛不知道在瞄哪里。
那枚散发着“脚气”气息的锈蚀铜钱，就这么突兀地、带着一路滚来的微尘，闯入了这片刚刚恢复平静的区域。
它滚过青砖地面，发出轻微的“嗒…嗒…嗒…”声，目标明确地朝着……
角落里那个坐在矮凳上、膝上横着长刀的身影滚去。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这枚不速之客吸引。
吴邪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愕然地看着地上滚动的铜钱，解雨臣端茶杯的手顿住，黑瞎子饶有兴致地“啧”了一声，墨镜片转向门口脸色煞白的林晚。
铜钱速度不快，但轨迹笔直，眼看就要撞上张起灵那只放在地上的、穿着深色布鞋的脚。
就在那枚锈迹斑斑的铜钱，距离那只布鞋鞋尖只有不到半寸，即将完成它“碰瓷”终极BOSS的壮举时——
一直低垂着眼帘、专注于手中长刀的张起灵，眼皮似乎极其轻微地抬了一下。
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
仿佛只是光影晃动了一下。
张起灵那只原本随意放在地上的脚，以一种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极其自然地向前移动了不到一寸的距离。
他那只原本随意放在地上的脚，以一种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极其自然地向前移动了不到一寸的距离。
然后，鞋底轻轻落下。
“嗒。”
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响动。
只深色的、沾着些许尘土的布鞋鞋底，精准地、稳稳地踩在了那枚滚动的铜钱边缘。
铜钱瞬间停止了所有动作，被牢牢地钉在了原地，像一只被按住了壳的乌龟。
张起灵的动作流畅得仿佛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
他依旧低着头，雪白的布继续擦拭着冰冷的刀身，发出规律的沙沙声。
脚下踩住的，不是一枚来历不明、散发着怪味的铜钱，而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整个堂屋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吴邪看着那只踩在铜钱上的脚，又看看门口面无人色、几乎要缩成一团的林晚，嘴角抽搐了一下，感觉刚消停的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解雨臣放下茶杯，指尖在杯沿轻轻敲了敲，目光在林晚和那只被踩住的铜钱之间转了个来回，最后落在张起灵毫无波澜的侧脸上，眼神若有所思。
黑瞎子直接笑出了声，打破了寂静，语气充满了幸灾乐祸：
黑瞎子“哟，送‘钱’上门？妹子，你这业务挺广啊？连闷油瓶的‘过路费’都惦记上了？”
林晚站在门口，感受着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目光——吴邪的无语，解雨臣的审视，黑瞎子的调侃，还有角落里那位虽然没抬头，但存在感如同西伯利亚寒流般的威压——
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上来，比刚才淋的那场暴雨还要冷。
张了张嘴，想解释，想道歉，想说“我不是故意的”，但喉咙像是被冻住了，一个字也挤不出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
林晚（铜钱……大佬的鞋底……0.5咸鱼值……）
林晚（这日子，没法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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