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的黑暗如同凝固的沥青,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腐朽气息,混合着铁锈、海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陈旧骨殖散发的微尘味道。
脚下是湿滑、布满细小碎石的未知地面,每一步都踩在历史的尘埃和死亡的寂静里。
强光手电的光柱在狭窄的墓室中徒劳地切割,照亮斑驳脱落的壁画、角落里堆积的不知名骸骨、以及头顶低矮得仿佛随时会塌陷的穹顶。
这是一间位于海底墓深处的殉葬耳室,空间逼仄得如同一个巨大的石棺。
荧光人鱼的诡异魅惑和弯刃刀阵的死亡寒光仿佛还在眼前晃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粘滞感。
长时间的黑暗、压抑、以及汪藏海那无处不在的阴影,如同无形的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连最聒噪的王胖子都罕见地沉默着,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喘粗气,只有手电光扫过时,能看到他额角细密的汗珠。
林晚缩在角落里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上,背靠着冰凉刺骨的墓壁。
潜水服厚重闷热,头盔早已摘下,湿漉漉的头发贴在汗湿的额角。
她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对面石壁上斑驳的、早已褪色的狩猎壁画。
壁画上那些扭曲的人形和兽影,在摇晃的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张牙舞爪。
窒息感。不是生理上的缺氧,而是精神上的。
从差点被龟息丸噎死,到被小哥强行渡气还被系统明码标价,再到被荧光人鱼蛊惑差点撞进刀阵剁成饺子馅……
一连串的惊吓、社死、命悬一线,像不断叠加的巨石,终于在这一刻,在这口压抑到极致的石棺材里,到达了承受的临界点。
脑子里像有根弦,越绷越紧,越绷越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嗡……”
细微的耳鸣声开始出现,视野边缘有细碎的黑点在跳动。
胃里空得发慌,却又堵得难受。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鼓,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地疼。
队友们压抑的呼吸声,手电光扫过墙壁的沙沙声,甚至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微弱噪音,都在此刻被无限放大,变成尖锐的、折磨神经的噪音。
不行了…受不了了…要炸了…
一股无法抑制的、想要撕碎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黑暗的冲动,如同沸腾的岩浆,猛地冲垮了她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
她猛地抬起头,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充满了某种濒临崩溃的狂躁。
双手不受控制地死死攥住了膝盖上的潜水服布料,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嘴巴无意识地张开,胸腔剧烈起伏,仿佛要吸入足够的空气来引爆什么。
就在解雨臣的强光手电无意间扫过墓室穹顶,照亮一片雕刻着繁复星图的区域时——
“啊——————————!!!!”
一声凄厉到足以刺穿耳膜、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尖啸,毫无预兆地从林晚喉咙里爆发出来。
那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绝望、和一种歇斯底里的宣泄,瞬间撕裂了墓室死寂的空气。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得一个激灵!
吴邪手电筒差点脱手,愕然转头。王胖子猛地站直身体,一脸“又怎么了”的惊悚。黑瞎子墨镜后的眼睛瞬间瞪大,下意识捂了下耳朵。连靠在最里面阴影中的张起灵,都微微抬起了眼睑,目光穿过昏暗的光线落在林晚身上。
然而,这声宣泄般的尖叫只是序曲。
尖叫的尾音尚未落下,林晚的喉咙里就爆发出更加狂野、更加不合时宜的、带着剧烈跑调的嘶吼。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不管不顾地吼了出来,声音嘶哑破音,在密闭的石室里疯狂回荡、碰撞、叠加。
“死了——都要爱——!!!”
“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
是信乐团的《死了都要爱》。
一首以撕心裂肺、高亢激昂著称的摇滚金曲,此刻被她用完全失控的、如同破锣般的嗓子吼出来,混合着浓重的哭腔和绝望的宣泄,在千年古墓的殉葬室里,制造出了一种荒诞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风暴。
“死了——都要爱——!!!”
“不哭到微笑——不痛快——!!!”
“宇宙毁灭——心还在——!!!”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表演”里,闭着眼,仰着头,脖子上的青筋都因为用力而暴起。
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着,像是在指挥一场只有她能听见的末日交响。
泪水混着汗水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脸上的表情扭曲,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某种极致的释放。
轰隆隆——!!!
墓室坚固的石壁仿佛成了天然的扩音器和回音壁,林晚那跑调到太平洋的嘶吼声,被石壁反复折射、碰撞、无限放大。
每一个破音,每一个跑调的高音,都化作了震耳欲聋的声浪洪流,如同实质般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和神经。
“嗡…嗡…”
头顶低矮的穹顶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细小的灰尘和碎石如同筛糠般簌簌落下。
先是星星点点,紧接着,如同下起了一场小范围的“石头雨”。
细碎的石屑噼里啪啦地砸在众人的头盔、肩头和地上,在强光手电的光柱下扬起一片迷蒙的烟尘。
“咳咳咳!” 王胖子被落下的灰尘呛得直咳嗽,一边拍打着头盔一边嚷嚷,“哎呦喂,妹子,收收神通!胖爷我这耳朵要聋了,房顶要塌了!”
黑瞎子早已死死捂住了耳朵,墨镜后的脸皱成一团,对着吴邪的方向做了个极其夸张的“要命”的口型。
吴邪也是哭笑不得,想上前阻止又不知从何下手,只能无奈地用手挡着掉落的灰尘。
解雨臣站在稍靠前的位置,几缕细小的灰尘正落在他一丝不苟的肩头,甚至有一小撮落在了他梳理得极其妥帖的额发上。
他手中那把素来用以彰显从容的折扇,此刻正被他用来勉强遮挡着不断落下的“石雨”。素来温润如玉、波澜不惊的脸上,此刻清晰地浮现出裂痕。
他看着角落里那个闭着眼、仰着头、还在声嘶力竭吼着“把每天——当成是末日来相爱——”的林晚,再看看这如同小型地震现场的殉葬室,听着那魔音灌耳、几乎要震碎灵魂的噪音在石壁间疯狂回荡、将千年的尘埃都震落下来……
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翻腾的荒谬感和被噪音摧残的烦躁压下去,最终化作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叹息。
他用折扇轻轻拂去肩头的灰尘,动作依旧优雅,但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无奈、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崩溃的清冷:
“林小姐…收声吧。”
“再唱下去…”
“怕是要收到下面‘先人’的…扰民投诉信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林晚那震耳欲聋的嘶吼和落石的噼啪声,清晰地落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林晚的吼声猛地一滞,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她茫然地睁开眼,泪眼婆娑地看着这灰尘弥漫、如同刚被轰炸过的墓室。
接着又看看解雨臣肩膀上那显眼的灰印和他那明显写着“受不了了”的无奈眼神,再看看其他队友或捂耳或拍灰或一脸“你赢了”的复杂表情……
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和后知后觉的荒谬感瞬间涌上心头,把她那点崩溃的情绪冲得七零八落。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个干涩的抽噎。
就在这时,脑子里那个冰冷无情的系统音,带着一种嫌弃的、如同清理垃圾般的节奏,幽幽响起:
【滴——!检测到高强度非自然噪音污染。】
【污染源:宿主(林晚)】
【污染范围:局部(古墓殉葬室)】
【污染性质:精神攻击(对己方及环境造成显著负面影响)】
【污染后果:造成古墓结构轻微松动(落灰),引发队友精神不适指数上升。】
【依据《咸鱼系统环境管理条例(临时版)》,扣除咸鱼值:10点!】
【当前咸鱼值余额:90点(之前渡气所得100点,扣除10点)。】
【温馨提示:扰民有风险,开嗓需谨慎。请宿主…做条安静的咸鱼。】
扣…扣分了?!
还扣了10点?!
理由…噪音污染?!精神攻击?!还引发了队友精神不适和古墓落灰?!
林晚看着脑子里那刺眼的-10,再看看眼前这满地狼藉的灰尘和自己造成的混乱场面,最后对上解雨臣那写着“扰民投诉”的眼神……
巨大的悲愤让她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她猛地低下头,把滚烫的脸死死埋进膝盖里,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破罐破摔的绝望,闷闷地控诉:
“唱个歌…都要扣钱…”
“这破系统…比物业…还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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