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九点整,夏安站在深空资本大厦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下。这座被誉为S市金融心脏的庞然大物,在晨光中反射着冰冷锐利的光芒,如同傅斯年本人一样,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强大气场。她深吸一口气,昨夜未散的寒意和此刻的紧张在胸腔里交织,但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已不见昨夜的迷茫与脆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坚定。她捏紧了手袋——里面装着那张让她彻夜难眠的周岁合影复印件。
踏入大厅,极简主义的设计、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步履匆匆神情冷峻的精英白领……一切都透着高效、精确和不容置疑的秩序感。前台早已得到指令,一位妆容精致、笑容得体的助理直接将她引向专属电梯。电梯无声而迅疾地上升,失重感让夏安的心也跟着悬起。
“叮。” 顶楼到了。
电梯门无声滑开,眼前豁然开朗。巨大的全景落地窗将整个S市的天际线尽收眼底,仿佛踩在云端。整个空间开阔得惊人,设计却异常简洁,只有几组线条冷硬的沙发、一张巨大的黑色工作台,以及一整面墙的、不断刷新着全球金融市场数据的巨大屏幕。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雪松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般的洁净感。
傅斯年就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勾勒出挺拔而极具力量感的背影。晨光勾勒着他的轮廓,仿佛一尊冰冷的雕塑。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开口,声音低沉平稳,穿透了空旷的空间:“很准时,夏小姐。”
夏安定了定神,走到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傅先生。” 她的声音比预想中要镇定。
傅斯年终于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精准地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的意味。他的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在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和眼下淡淡的青影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
“坐。” 他指了指沙发区,自己则走向那张巨大的黑色工作台。
夏安依言坐下,背脊挺得笔直。她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将那张复印的照片轻轻放在面前的矮几上,指尖点向照片中的夏明哲和那个模糊的锁形壁饰。“傅先生,昨晚我找到一些……可能相关的线索。这个人,是我舅舅夏明哲。他在我周岁时从海外回来,送了重礼,但之后就像人间蒸发,我父母从未提起过他。他送的蓝宝石也不见了。还有这个,” 她的指尖划过壁饰,“和我丢失的平安锁,风格非常相似。”
傅斯年走到工作台后坐下,目光扫过照片,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惊讶的表情,仿佛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他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台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一个隐藏的投影装置无声启动,一道光束精准地投射在夏安面前的空地上,形成一幅清晰的、经过技术处理的放大图片——正是照片背景墙上的锁形壁饰!
图片被放大了数倍,细节清晰可见。那古朴繁复的纹路、锁扣处独特的藤蔓缠绕符号……与夏安记忆中平安锁的风格惊人地一致!甚至可以说,这壁饰就像是平安锁的“母版”或“图腾象征”!
“夏明哲,” 傅斯年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你父母当然不会提起他。因为在你丢失后不久,这位‘亲舅舅’就因涉嫌挪用夏氏集团海外项目巨额资金,并伪造投资失败证据,被夏承渊先生亲手送进了监狱。他在海外服刑十年,三年前才刑满释放。”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锋般刺向夏安,“而那份‘挪用’的资金去向,至今成谜。夏家对外宣称是投资失败,对内则彻底抹去了这个人的存在,视为家族耻辱。至于那块‘稀世蓝宝’?恐怕早已成为他转移资产或打通关节的牺牲品。”
夏安倒吸一口凉气!挪用公款?入狱十年?家族耻辱?这远比她想象的要黑暗和复杂!原来不是不提,而是……不堪提起!巨大的震惊让她一时失语。
傅斯年没有给她太多消化震惊的时间。他的手指又在台面上一点。投影画面瞬间切换,变成了一份陈旧泛黄的、布满复杂符号和拉丁文注释的**设计图纸**的扫描件。图纸的核心图案,赫然就是那个锁形壁饰的放大版!
“而这个,” 傅斯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是你平安锁的‘设计原型’——‘赫尔墨斯之钥’的残图。它并非普通的饰品图纸,而是源自一个古老而隐秘的欧洲组织‘锁匠会’(Locksmith Guild)的核心信物图谱。传说中,完整的‘赫尔墨斯之钥’能解开该组织掌控的、遍布全球的几处最隐秘的财富或秘密金库。”
夏安的心脏狂跳起来!“锁匠会”?“赫尔墨斯之钥”?这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
“十八年前,” 傅斯年继续,语气冰冷如刀,“‘锁匠会’内部发生分裂和权力倾轧。其中一份核心图谱残片,也就是‘赫尔墨斯之钥’的这部分设计图,在混乱中流落出来,几经辗转,最终落入一位痴迷于古机械和神秘学的东方富商手中——他就是你的外公,夏家上一代掌舵人,夏鸿羲老先生。”
夏安屏住了呼吸。外公?她从未谋面的外公!
“夏老先生得到残图后,深知其价值与危险并存。他并未试图复原或使用它,而是请了当时最顶尖的、且与‘锁匠会’毫无瓜葛的东方古法金匠,以残图上的‘锁’为灵感,结合夏家的家族徽记元素,打造了一枚独一无二、无法仿制的平安锁——就是你从小佩戴的那一枚。它既是守护,也是一个巧妙的障眼法和定位器——真正指向‘赫尔墨斯之钥’秘密的,是锁的内部结构和材质配比,而非其外形本身。”
傅斯年的目光紧紧锁住夏安:“夏老先生将这个秘密带进了坟墓。他只将平安锁给了最疼爱的外孙女——你,夏安。而这张残图,则被他秘密封存在夏家老宅的某个绝对安全之处。知道平安锁特殊意义的人,寥寥无几,仅限于夏老先生极其信任的个别人。夏明哲,作为他的儿子,你的舅舅,是否知情?或者……他是否在海外接触到了某些关于‘锁匠会’和残图下落的信息?”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惊涛骇浪,猛烈冲击着夏安的认知!外公的隐秘、平安锁的真相、神秘的组织、失落的残图……还有舅舅夏明哲!挪用公款入狱,三年前释放……时间点!他出狱的时间,和她平安锁丢失、段锦程开始为她“寻找身世”而涉险的时间……高度吻合!
寒意再次席卷全身,但这一次,混杂着一种接近真相边缘的、令人战栗的清明!
“所以……” 夏安的声音有些发颤,但思路却异常清晰,“舅舅夏明哲,很可能就是那个幕后黑手?他出狱后,为了得到外公可能隐藏的残图,或者为了利用‘赫尔墨斯之钥’的秘密翻身,策划了这一切?他无法直接对抗夏家,于是从我身上下手?他知道平安锁是关键,所以在我婴幼儿时期就……设计让我‘丢失’,落入他可控的段家?然后等待时机,或者……利用段家父母,甚至……” 她想到了段锦程为她付出的一切,心猛地一揪,“利用段锦程,来帮他找到平安锁,或者通过我,接触到夏家的核心秘密和那份残图?”
傅斯年看着她眼中迅速燃起的、混合着愤怒、痛苦和惊人分析力的火焰,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赞许。“逻辑链条初步成立,夏小姐。你的‘脑子’,开始转动了。”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繁华的城市。“但这仅仅是冰山一角。夏明哲一个人,没有这样的能量和布局能力。他背后是谁?是‘锁匠会’的残余势力?还是其他觊觎‘赫尔墨斯之钥’的豺狼?那份真正的残图,现在在哪里?平安锁在你手上,但它的‘钥匙’作用,是否已经被启动?你父母现在是否安全?”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向夏安:“合作,不是坐在这里听故事。我需要你成为破局的关键。第一件事:拿到夏家老宅的详细建筑图纸,尤其是你外公夏鸿羲老先生在世时,最常独自停留、可能设有隐秘空间的地方。残图很可能就藏在那里。第二件事:不动声色地观察你父母近期接触的所有人,尤其是三年前之后出现的‘老朋友’或‘新伙伴’,任何异常都要留意。 夏明哲既然出狱,绝不会只满足于躲在暗处。第三件事:**回忆!回忆你在段家成长的点点滴滴,段家父母对你的态度、他们接触的人和事,特别是你平安锁‘意外’丢失前后的细节!任何微小片段都可能是线索。”
傅斯年的指令清晰、冷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夏安,这不是过家家。你踏进这扇门,就踏入了一场以生命为筹码的棋局。你准备好了吗?用你的‘勇气’,去撬动那张笼罩了你们家族十八年的巨网?”
夏安站起身,迎着傅斯年审视的目光。昨夜那个被愧疚和恐惧淹没的女孩仿佛已经远去。她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那是被欺骗的愤怒,对亲人的保护欲,以及一种破茧而出的、属于她自己的锋利光芒。
她拿起那张复印的照片,指尖用力,几乎要将它捏碎。舅舅夏明哲那温和的笑容,此刻在她眼中只剩下虚伪的狰狞。
“图纸,我会想办法。观察,我会留意。回忆……” 她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我会挖地三尺!傅斯年,合作开始,就不死不休!”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她年轻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没在傅斯年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里。深空资本的顶楼,此刻如同风暴的中心。而夏安,这个刚刚开始觉醒的“钥匙”,正被无形的力量,推向了漩涡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