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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如果当你再靠近一点,比心跳更要还要快听到的是我无声的眼泪。
我恨你,不只爱我一个人。
01.
夜晚,窗外淅淅沥沥的大雨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树木在狂风中被摇得剧烈摇晃,阴影倒映在窗户上,活像张牙舞爪的怪物。枝叶脆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撕断,灰黑色的天空时不时划过电闪雷鸣,将暗夜割得支离破碎。
今日天气实在奇异,清晨与正午时分还是炎炎夏日,烈日炙烤着大地,到了夜晚,却陡然下起滂沱大雨。雨势来得迅猛又突然,毫无预兆,令在外游走的路人措手不及,只能仓促地四处躲避,徒留满街狼狈与慌乱。
小小的屿盐躲藏在清冷被窝里不停颤-抖,黑暗和下雨的组合,是他最恐惧的事。从记事起,爸爸妈妈就已从他生命里消逝,紧接着爷爷奶奶也永远离开了,只剩他一个人面对一切。
很小的宝宝,要承受别的孩子在父母怀里酣睡时,他只能以泪洗面的独自一个人熬过漫漫长夜。
那些他也应该可以幸福的日子,被雨水一点点浇灭。就算他满心抗拒,面对事实也只能紧咬着单薄的嘴唇,将心里脆弱藏在隐秘
他脑海里无数次幻想,可以和其他孩子那样,在母亲怀抱里撒着娇,在蜜糖般的幸福中做甜甜的梦;清晨被厨房飘来的早餐唤醒,不过梦一醒,他只能对着箱子里够吃一星期的面包,就着一点沙拉酱将就将就。
“好可怕......爸爸妈妈……”
因为恐惧而不断流下泪水,他嘴里不断念叨着爸爸妈妈,祈祷着快快到第二天来。只要除被窝外的其他地方发出小小的声音,屿盐紧崩的那一根筋就会立马崩掉,他真的太害怕了。他不想再一个人了
但是幸好,邻居家的王爷爷会抽时间来给他做饭陪他,不过大部分时间还是没什么空,屿盐形成了独立的性格他知道依赖没什么用,他得活下去。
蒙住眼睛艰难的熟睡,他一整晚的精神特别崩,内心快要被攻破了。枕头还残留着昨晚哭泣时的泪水,湿湿的。外面的一切都恢复正常的了,天空很晴朗,万里无云的。他却被折磨的痛苦万分。
米黄-色的光线穿过玻璃,折射到屿盐瘦弱的身体上,暖和的温度让屿盐不得不贪恋着
好像妈妈的怀抱-
睡醒时,屿盐伸手揉了揉昨晚因为害怕哭肿的的眼睛,乖巧的起身叠好被子,微风吹进屿盐单薄的衣服下瘦小的身躯,冷飕飕的。
他知道,未来的日子可能真的得靠自己了,坚强的宝宝发誓不会再天天流着眼泪,不会再期待父母出现。
这栋小房子是爸妈留下的遗产,不至于让他流浪,能勉强维持基本生活。
早餐吃的并不顶饱,懂事的他觉得吃少点也没关系。邻居王爷爷不富裕,靠修理车零件挣点钱,屿盐常拿自己的钱帮衬。
王爷爷两鬓斑白,瘦骨嶙峋的身材好似一阵强风就能吹倒,暗黄-色脸上布满细细长长的皱纹,腿脚不利索,修理零件只在家门口,连自己生活都难自理,更没法和屿盐一起过活。
屿盐眼皮下顶着熊猫黑眼圈,昨天下午和同伴约好去玩耍,昨晚的疲倦让他本能的想补个觉,可是如果没有和对方说好,让对方久等自己这样和不礼貌
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出了门。
屿盐路过王爷爷家时,听见收音机滋啦响,混着烟嗓的议论:“溪边老房子又闹鬼了.....当年那家人死得蹊跷,娃娃说不定被魔女叼走咯!”
他缩紧脖子赶紧跑开,却看见王爷爷朝自己使眼色,老人布满皱纹的眼角抽搐,像在说“别靠近”。
屿盐虽然被这个声音吓一跳,不过也没有放在心上,他觉得这个世上才不会存在鬼!
小孩子的童年单纯,屿盐孤独时,会找小镇里的小伙伴玩,很少去别人家里做客,因为有些事情,心里知道就好了,没必要说出来。
“哇哇,我们可怜的屿盐!你来了 !”
一个伙伴瞧见屿盐身影,扯开嗓门叫喊。阳光炽热洒在屿盐稚气的脸庞,他将昨夜的恐惧尽力抛在脑后,欢快奔向伙伴们。
小镇的小朋友有几个是屿盐的朋友,因为家离得近,远一点屿盐就不愿意去交集了。他们都知道屿盐的悲惨的故事,也表示对他的可怜。因为有朋友的“爱”在他的童年里,所以让他并没有走向扭曲心里的道路。
只是性格有些飘忽不定,变得不怎么爱说话。
“你们来的好早。”
“是屿盐你来的太晚啦!”
伙伴们聚在一起,三只小脑袋低着头商量着去玩什么,屿盐在一旁看着,最终决定后,拉起屿盐白瘦的小手,欢快的朝着小镇的溪边跑去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
屿盐被朋友们带去来到这里,他好奇的蹲坐在溪边,清亮的眼眸里睁的大大的,低头望着小溪清晰流动的河水,时有可爱的小鱼儿游过去游过来
“屿盐,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条溪边的尽头住着一个魔女”
其中一个年龄比较大的孩子开口了,一个冷不丁差点吓的屿盐心脏抖了抖。不是说害怕,只是受不了突然的刺-激。与他一个人变得患得患失、很敏感多疑有关。
这个小孩在他们这里年龄大一两岁而已,屿盐默认他知道的比较多。但是只不过也是小屁孩罢了。只是想象力特别丰富
“哇!魔女!”
“真的吗?魔女什么的,不是只存在于白雪公主里面的吗?”
其他小伙伴听到“魔女”也纷纷围到他身边,小小的孩子一旦被激起好奇心,就会想方设法的满足,他们眼睛里闪着惊讶又好奇的光芒
“哎呀呀,千真万确啦。听说这个魔女会吃掉不听话的小朋友”
看见其他人向自己投来好奇的眼神,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大开腿、叉着腰,觉得好玩便想着吓唬吓唬他们 。
屿盐闻言,小身子微微颤-抖,清澈眼睛里混着惊恐与好奇,紧攥着洗得发白的衣服,又兴奋又害怕。
‘魔女吃小孩’的故事…… 说不定是真的!”
“没事的,都是假的啦!有我衡尔保护你们。”衡尔顿了顿,又继续说:“你看我这么这么多肌肉,不得把魔女打趴下”
屿盐被衡尔逗笑,眼睛弯成月牙,干净笑容好似给费宣注入勇气。费宣用力拍鼻子,看屿盐的眼神带着崇拜,黝黑脸蛋浮出淡淡红,像熟透的红莓。
沿着溪边尽头走时,屿盐在思考如果真的有魔女,那么与这个世界也太割烈了。他没有听过什么格林童话。所有的传说都是口口相传。真实性可能为0。
随着他们越走越远,溪边的景色逐渐变得陌生,那是他们没有了解过的。很陌生新鲜。周围的气氛也变得有些阴森,他赶紧握着屿盐的小手生怕自己走丢
那片地方有点奇怪,不同于其他树木枯瘦。那里的树木粗壮高大,枝繁叶茂的树叶缝隙中透着点点亮光为氛围的阴森增添恐怖性。人的身影被丝丝光芒拉的很长
“邬同甫大王会保护你们的啦!”这种氛围下,沉默的邬同甫油然生出勇敢的力量,他站出来,信誓旦旦的保证会保护所有人
“真的?邬同甫,你不害怕吗?”
“哼哼,小菜一碟啦!”
“我和邬同甫会保护你们的啦!”
虽然被抢了风头让他有些不爽,不过衡尔并没有什么心眼,只是也给自己装了装。其余两个人听到后,紧张的情绪缓和了不少,咧着嘴嘻嘻哈哈的继续和他们一起走
小溪的尽头,是一个老房子,木门半掩,腐木缝里卡着一枚枚银纽扣,蓦然,一道童谣忽然地在人群里炸开来,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找呀 找,找宝贝......宝贝在,血里埋.…”
所有人被吓一跳,喉咙里的惊叫像被掐住的鸽哨,有人猛地撞翻竹筐,有人脚软摔进泥地 ,费宣攥着树枝的手沁出冷汗,树皮纹路咯进指缝都毫无知觉。他哭声混在惊叫里。
屿盐看见他苍白的脸才发现自己也在抖,他也没想到这个魔女竟然会是真的。
艾尔绷紧的肌肉在发-抖。却梗着脖子喊“我、我不怕”,可声音里的颤音,连他自己都骗不过。
“快跑!” 喊声炸开时,人群像受惊的麻雀四散。艾尔转身的瞬间,脚尖扫到个冰凉的东西
是屿盐的小挂件。可他根本不敢停,连滚带爬钻进树林,挂件被踢进腐叶堆,屿盐被撞得摔在地上,而那些喊着“一起探险”的伙伴,早没人回头。他爬起来追,却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林子里,格外响。
屿盐站起来拍拍身子,不敢在这个地方停留,临走时,发现随身的小挂件不见了——那是妈妈留给他的珍贵礼物。他心急如焚,他不敢失去虽然这地方很可怕
趁着天色还早,屿盐攥紧衣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像拽着最后一点勇气,一步步往那“屋 子”挪。墙体倾斜得厉害,腐木的腥气混着泥土味扑面而来,每走一步,老旧的木门就“吱呀”轻响,似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刚跨进屋,一阵尖锐的电流声刺来,屿盐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慌不择路地撞向木架,陶罐“哗啦”摔碎,待颤-抖着摸出打火机,才看见声音是从积灰的收音机里漏出来的—— 电子管老化的杂,被他脑补成了魔女的低吟。
“呼……”屿盐关掉收音机,膝盖一软差点瘫坐,指尖还在发-抖。
谜团总算解开,屿盐冷汗把衣服都涸湿了,拖着发软的腿往森林里探索回家的路线
他忘了这片森林深邃得像巨兽的腹腔,很大很大。鲜有人涉足,危险与未知潜藏其中。即便经验丰富的成年人,都得靠几分侥幸才能脱身,更别提手无缚鸡之力的屿盐。
天色渐渐惨淡下来,森林里的阴影越来越浓重,屿盐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渺小和无助。屿盐无助的大喊着伙伴们的名字,得到的只是森林里稀稀疏疏的声响和他声线里恐惧的回声
“费宣!邬同甫!衡尔…” 他哭喊着,声音被黑暗吞掉大半,回应他的只有森林里稀稀拉拉的声响,和自己愈发急促的呼吸。
如果说有人害怕的前提下他才会说要保护他们,但是只有他一个人时,谁来保护他?
屿盐小小的身体在黑暗中瑟瑟发-抖,周围的寂静仿佛变成黑暗的野兽,随时都能将他吃的骨头都不剩。
他的内心已经绝望了。
屿盐此时此刻能做的,只有让眼睛适应黑暗。努力保持理智。他掐灭心里残余的光亮,好给自己的绝望缓和的接受。
他漫无目的的走到一处人家门口睡下,心里盘算着如果遇见可怕的野兽,该怎么面对。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咬死?还是拼一把和他决斗?
无论哪一种都是死,他瘦弱的身躯支撑不了多少体力……但是,万一,屿盐想,万一真的遇见了,他绝对会和野兽搏一搏。
睡了半会,外面的风格外冷。吹得他很不舒服。
命苦的宝宝,浪费了他一生的幸运--好运终于向着他了。老妇人推开家门准备去买牛奶,冷冽的风卷着枯叶灌进脖颈的瞬间,台阶角落蜷缩着个瘦小身影,单薄的衣衫裹着瑟瑟发-抖的身躯,在寒风中沉沉睡去。
“这里这么会有个孩子?”她蹲下身,布满皱纹的手悬在屿盐脸颊上方,迟疑片刻后,轻叹着解开羊毛披肩将他裹住。
隆冬的石板地浸着刺骨寒意,她不敢叫醒睡的正香的男孩,只是将人稳稳抱起,脚步轻而慢的往屋内走去。
怀中的孩子忽然轻哼一声,屿盐在朦胧间沉入熟悉的温暖,记忆里母亲怀抱的温度突然翻涌而上,他无意识地往热源蹭了蹭,呢-喃着:“妈妈……”
暖黄的灯光透过纱帘洒在沙发上,屿盐睫毛轻颤着睁开眼。刺眼的光晕中,老妇人慈祥的面容落在他视网膜里,恍惚间,他分不清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爸爸妈妈回来陪他了。
“孩子,你终于醒了。”
屿盐混沌的脑子空白一瞬,睁眼看见位中年女人,身姿笔挺,眉眼藏着饱含沧桑又坚强的眼神
“不好意思阿姨,我迷路了……”
“小孩子一个人在外不安全,你家人呢?” 女人轻声问。
“家人,是什么意思?” 屿盐低头,“爸妈不在了,爷爷奶奶也走了…” 提到“家”这个词,他只能不停的避开远离,他怕自己只会更加想念。
中年女人见状微愣,随即明白过来自己触碰到小孩子的伤疤,有些不好意思的和他道个歉。
“不好意思呀,我们不提这个了,那你一个人,怎么生活呀?比如上学这些,怎么办呢??”
屿盐轻轻垂下眼,抿着嘴巴,眼神雾蒙蒙的,像被雨打湿的小鸟。他没说话,可沉默里的孤独与无措,早已把答案摊开。
中年女人一听,我见犹怜呀。眼中闪着怜惜的情绪,很心疼的紧握着屿盐的手。
“你多少岁啦,小朋友?”
“8岁。”
虽说是小孩子,可生得漂亮精致,按辈分,来给咱当哥哥也不差。
女人忽然笑了,“那,你愿留下来,给我们家当哥哥吗?”
哥哥……?
“我、我没当过哥哥。” 屿盐往后缩了缩,伤疤被戳中,第一次当任“哥哥”这个角色
他怕自己搞砸,怕又因为“不会”,失去这难得的温暖。
“没关系,孩子,从此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了。从今天开始,你是我们家的人了,你愿意做一个好哥哥吗?”
不是一个人了。
这句话一直深刻在屿盐心脏里不朽,他扯了扯嘴角发自内心的露出久违的笑容,好看的眼睛划过一丝兴奋的光。
“我会的”
屿盐迷迷糊糊地用力点了点头,心中满是担忧,生怕稍有迟疑,对面就会改变主意,那份忐忑与急切在心头交织。
傅昭躲在楼梯间,利用阴影遮住自己冷峻的面容,他的视线紧紧盯着笑得温婉展颜的屿盐,眼底划过一丝不容易察觉到的鄙色。
他无声地动嘴唇,将破碎的呢-喃咽进喉间:“哥哥......吗?”尾音裹着化不开的酸涩,在寂静的楼道里碎成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