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铺就的庭院被日光浸得发亮，竹影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上织出疏密有致的格子，檐角铜铃随微风轻晃，惊起廊下筑巢的燕子，翅尖掠过水缸时，搅碎满池蓝天白云。
告辞二姐姐和三哥，从五姐口中我得知，这次回来我还是住在雪竹苑。
那里可谓是冬暖夏凉，对于我这般身体欠佳的人来说，实在是再适宜不过。
我心中萦绕的却是另一桩事：雪竹苑旁边，是墨澜居。
正想着，咻的锐响刺破寂静，寒芒擦着耳垂掠过，我旋身错步，袖中银簪已飞旋而出，将那支短箭生生钉在廊柱上。
这几乎是我习武多年的习惯，以至于当身旁五姐的震惊时，我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更糟糕的是，这不光她看见了，墨澜居的侍卫侍女，包括坐在轮椅上的我们大哥和他身旁的罗小娘，他们也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望着廊柱上还泛着冷光的箭镞，指尖微微发颤，最终在五姐还凝着的震惊脸色中，把银簪和短箭缓缓拔出，走进墨澜居。
我先向罗小娘行了一礼，随后将短箭递到大哥面前。
-薛啼.折羡-“大哥见笑了。”
大哥接过我手中短箭，目光在箭镞与我脸上转了转，忽而笑了：
-薛柳.馀春-“六妹妹？”
-薛啼.折羡-“是。”
大哥指尖摩挲箭镞，笑声里藏着几分复杂。
-薛柳.馀春-“六妹妹这利落劲儿，倒让哥哥想起你幼时追着我要学武，摔得满院打滚的模样。”
-薛啼.折羡-“幼时不懂事，叫大哥费心了。”
话落，墨澜居静了静，廊下铜铃被风撞得轻响。
-薛柳.馀春-“费心倒谈不上，只是你这一走数年，再回来，哥哥竟要靠支短箭，才敢认你。”
大哥这话似叹似怨，我猛地抬头，撞进他凝视我的目光。
罗小娘大概觉得他这话不妥，不轻不重地责备道：
-罗豆蔻-“馀春，好好说。”
她还是只能管教自己的两个儿子，不敢跟我们说话。
我正想找话圆场，院角忽传来熟悉的琴音，调子是我教过的《竹枝词》，当年在雪竹苑，我抱着琴教到日落，如今听来，却添了几分沧桑。
-薛柳.馀春-“是你四哥，这些年他常弹这曲子，说……盼你回来。”
我攥紧银簪，琴音缠得人心里发紧，当年执意去往江湖的画面在眼前晃。
-薛啼.折羡-“那里是……”
-薛柳.馀春-“柏影轩。”
-薛柳.馀春-“他知道你今日归家，只是近日染了风寒，病得不轻，你还是别去了，来日方长，总有机会见。”
-薛啼.折羡-“是。”
琴音在暮色里渐渐淡去，我攥着银簪的手却仍在发颤。
大哥说四哥染了风寒，可那琴音里的寂寥，分明比病气更重。
父亲还是觉得他无用吗？
回到雪竹苑，我把自己扔在旧年常坐的竹椅上，窗棂外的竹影晃啊晃，恍惚又看见多年前从南海之末回来的那日。
“户部尚书薛正，身负国家财赋重任，竟包藏祸心，与……妄图谋逆，其行可诛，其心可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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