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还留下来吃饭啊?”南清越咬着牙,冷冷地吐出这句话,尾音带着明显的驱赶意味。
对方却突然笑出声,眉眼弯弯,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好啊,既然你诚心留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南清越攥紧了衣角,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胸腔里翻涌的怒火蹭蹭往上冒,眼前这人厚脸皮的样子,简直让她大开眼界。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无赖起来,能把人气得说不出话?
“天下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事!”太后猛地将茶盏掼在案上,青瓷碎裂的脆响惊得殿内宫娥齐齐屏息。朱漆护甲深深掐进鎏金扶手,浑浊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夏八子见状,立刻趋身向前,用绢帕掩着嘴角压低声音:“太后您瞧,这几日王上竟日日往冷宫去,哪还有半点帝王威严?”尾音拖得绵长,像毒蛇吐信般裹着算计。
话音未落,一道劲风骤然袭来。夏八子脸颊瞬间肿起五道指痕,踉跄着跌坐在地。太后的凤钗剧烈晃动,珠翠相撞叮当作响:“放肆!竟敢非议王上!”尖利的斥责震得廊下铜铃嗡嗡作响,殿外的雨似乎都下得更急了。
“是臣妾僭越……”夏八子伏在冰凉的青砖上,指尖死死抠住地砖缝隙,在阴影里咬着牙将后半句咒骂咽回肚里。
暮色浸透宫墙时,王上才从冷宫用完晚膳回到御书房。紫檀木椅还留着余温,廊下铜铃突然叮咚乱响——太后的鎏金步摇已映在雕花槅门外,青竹纹裙摆扫过门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王上。”太后指尖摩挲着翡翠护甲,声线裹着腊月的霜,“老身听说了些新鲜事。”凤目扫过案头未批的奏折,冷笑从喉间溢出:“便是婉夫人腹中金贵,也不该由着她在冷宫蹬鼻子上脸。终究是犯过错的人,难不成要全宫捧着供着?”尾音重重砸在青砖上,惊得梁间燕雀扑棱棱乱飞。
“母后既知婉夫人有孕,便该明白,皇嗣安危关乎社稷。”
“他只是个罪臣,即使有皇嗣,王上觉得他的孩子会成为太子吗,会成为储君吗?””话音落地,整个御书房仿佛瞬间结了层冰,连廊外的风声都变得刺耳起来。
“母后,儿臣乏了,先告退。”袍角带起的风掀动未批的奏折,沙沙声响里,烛火将他的影子在墙上拉得歪斜又单薄。
“倘若婉夫人真的对你有情,又怎会为了罪臣之子求情,倘若他真的清清白白,那些证据,难道是凭空长了腿,自己跳进冷宫的?”余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惊得梁间夜枭发出凄厉长鸣。
半年前的初冬,皑皑白雪簌簌落在婉夫人肩头。他跪在雪地里为罪臣之子徐文求情时,衣衫已被雪水浸透。
三日后,婉夫人的侍女梨花失踪,只留下了一个手帕,婉夫人深知梨花不会出走,打算着手调查此事,当王上深夜闯入时,正见她将帕子按在烛火上烘烤,蒸腾的热气中,暗纹浮现出蛛网般的线条。他瞳孔骤缩——那交错的纹路,分明是宁远侯府地下密道的舆图。
"原来叛国贼子的同党,就在朕枕边。"王上的龙袍扫过满地狼藉,鎏金靴跟碾碎了案头未写完的谏书。次日早朝,弹劾宁远侯通敌的奏折如雪片般飞来,而御花园的牡丹亭下,数名宫人指天发誓,亲眼见婉夫人与侯府世子私会,鬓边的珠翠还曾勾住了垂落的紫藤。
当宁远侯府的匾额被烈火吞噬时,冷宫的铜锁也应声而落。婉夫人隔着铁窗望着天边残阳,远处传来凄厉哭嚎,六族连坐的刑场方向腾起腥红烟雾。婉夫人望着自己尚且完好的双手,突然想起三日前跪在雪地里求情时,指甲缝里嵌着的泥土。与被诛灭满门的宁远侯相比,他这余生幽禁的刑罚,倒像是上天垂怜的施舍。夜风卷着灰烬扑进铁窗,他将碎玉贴在胸口,冰凉的触感却比不上心底泛起的寒意——这场血洗侯府的大火,真的烧尽了所有阴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