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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惟棋

牢狱的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蒋岳踩着潮湿的石阶往里走,玄色衣摆扫过墙角的蛛网,惊得几只飞虫扑棱着翅膀逃窜。竹鱼跟在身后,声音压得极低:“主子,这谢石硬得很,连着审了五天,除了哀嚎一句有用的都不肯说,倒像是提前喝了哑药似的。”

蒋岳抬手止住他的话,指尖在冰冷的铁栏杆上轻轻敲了敲。牢内被铁链拴着的谢石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他,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却依旧不肯开口。

“谢叔,”蒋岳推开牢门走进去,靴底碾过地上的碎石发出脆响,“从前在父亲身边当差时,你总说自己最懂审人,怎么如今轮到自己,嘴巴倒比铁还硬?”

谢石别过脸,喉结动了动,依旧一言不发。蒋岳见状,缓缓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那玉佩是块常见的和田玉,上面刻着个“谢”字,边缘还缺了个小口,是谢石小儿子的生辰礼。

玉佩刚递到谢石眼前,他原本僵着的身子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铁链拽得铁架“哐当”作响:“蒋岳!你把玉佩还给我!有什么事冲我来,别碰我家人!我求你了,放过他们!”

蒋岳收回玉佩,转身坐在狱中的木桌前,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冷茶。茶水入喉的凉意,压不住心底翻涌的火气:“谢叔,我不像我爹那样好脾气,他能容你贪些小财,我却眼里容不下沙子。你若继续当哑人,我不介意让你全家都变成哑人——哦,不对,或许变成死人,更省心些。”

谢石的哭声突然顿住,他看着蒋岳冷硬的侧脸,知道这人说到做到。良久,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在地上,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要问什么,说吧。”

蒋岳放下茶杯,转身时眼底已没了半分温度:“当年,抚越军被困良山,我爹让人送出的求救信,是谁拦下来的?”

牢内瞬间陷入死寂,只有谢石粗重的呼吸声。他垂着头,手指抠着地上的泥土,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蒋岳见状,起身就要走——他知道谢石的软肋,却没耐心等他磨磨蹭蹭。

“是晋王!”谢石突然嘶吼出声,眼泪混着血水流下来,“是晋王身边那个穿青袍的手下!我不认识他,只记得他总跟着晋王,左手有块月牙形的疤!他找到我时,先拿五十两银子收买我,我不肯收,他就拿出我家人的画像,说我若不把求救信扣下,就把我老婆孩子扔去乱葬岗!我…我没有办法啊!”

蒋岳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一拳砸在谢石脸上。谢石被打得偏过头,嘴里立刻涌出鲜血,却还在喃喃:“我对不起老将军,对不起三万抚越军…可我家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蒋岳,你没经历过那种处境,你不知道看着家人的性命捏在别人手里,有多难受!”

“良山!”蒋岳扯着他的肩膀,声音里满是猩红的怒意,“那是三万条人命!他们在雪地里冻了三天,粮尽弹绝时,还在等朝廷的救兵!你怎么敢?!”

谢石看着他眼底的恨意,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直流:“我不敢?可我没得选。蒋岳,你要是我,你能选吗?”

这句话像根刺,扎得蒋岳心口发疼。他松开手,后退半步,看着瘫在地上的谢石,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去给老将军抵命,”谢石突然平静下来,声音淡得像尘埃,“你放过我家人,我这条命,给三万抚越军用。”

蒋岳没说话,转身走出牢门。刚踏出门槛,他突然顿住脚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声音里满是嘲讽:“抵命?你也配?”

竹鱼连忙跟上,见他脸色难看,忍不住劝道:“主子,这谢石的话未必可信。他向来贪财好色,前阵子还在青楼厮混,哪像是会为家人拼命的样子?”

蒋岳抬手揉了揉眉心,指尖的凉意让他清醒了些:“他贪财是真,好色也是真,但护着家人更是真。当年他儿子出天花,他能跪在我爹门前三天三夜求药材,这份心假不了。他说的话,多半是真的。”

夜色渐深,牢狱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蒋岳望着远处漆黑的夜空,心里清楚,这桩压了三年的旧案,终于要撕开第一道裂缝——而裂缝的另一头,连着的是权倾朝野的晋王,往后的路,只会更难。

晨雾还未散尽,池塘里的锦鲤围着崔令歌手边的鱼食打转,溅起细碎的水花。她指尖捏着最后一撮鱼粮,迟迟未撒,目光却落在远处正指挥仆妇打扫庭院的万秋心身上——那人穿着新制的湖蓝色褙子,正高声叮嘱着要把院中的菊花摆得更整齐些,显然是想在寿宴前抢占风头。

“小姐,万姨娘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连库房的绸缎都亲自去挑了,生怕别人抢了她的功劳。”茯苓站在一旁,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平。

崔令歌这才将鱼食撒进池中,看着锦鲤疯抢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她越急着表现,越容易露怯。祖母的寿宴要办得风风光光,可不是只摆几盆花、挑几匹布就能成的——她掌家这些年,连老夫人吃不得寒凉的忌口都记不住,怎么撑得起这么大的场面?”

“那小姐打算怎么做?”茯苓急忙追问,眼里满是期待。

崔令歌抬手拭去指尖残留的鱼食碎屑,目光转向通往老夫人院落的小径,声音轻却笃定:“寿宴的布置权,不能落在她手里。她想借寿宴固权,我偏要让她连这‘主办’的名头都保不住。”

她顿了顿,望着池面泛起的涟漪,又道:“京里的达官显贵都会来,连睿王殿下都要赏脸,这寿宴办得好不好,不仅是祖母的体面,更是侯府的脸面。万秋心只懂铺张,不懂分寸,迟早会出岔子。我们不用急着动手,只需等着——等她自己露出破绽,再让祖母和父亲看清,谁才是能把事办妥当的人。”

茯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姐是想等万姨娘出错,再趁机接手?”

“是,也不是。”崔令歌转过身,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等她出错是必然,但我们不能只等着。接下来几日,你多去库房和厨房走动,看看她采买的器物、定下的菜式,有没有不合规矩或是怠慢宾客的地方——这些,都是我们拿回布置权的筹码。”

说话间,远处传来丫鬟的通报,说老夫人请崔令歌过去说话。崔令歌整理了下衣襟,对茯苓笑道:“你看,机会这不就来了?”她迈步走向老夫人的院落,裙角扫过沾着晨露的青草,每一步都走得从容——这场寿宴的较量,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只待时机成熟,便能稳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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