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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机场焚心计 下

荊棘玫瑰吻

香港国际机场。T1航站楼。

巨大的空间被冰冷的钢铁骨架和玻璃幕墙构筑,如同一个精密运转的金属蜂巢。无数的人流如同彩色的溪流,在指示牌和安检通道的引导下,涌向各自的目的地。巨大的电子屏幕无声地滚动着航班信息,冰冷的机械女声用多国语言播报着登机通知。空气里弥漫着空调强力送出的、干燥而洁净的气息,混合着快餐店飘来的油腻香气、香水味、行李箱滚轮摩擦地面的噪音,以及一种被庞大空间稀释后的、属于离别与启程的独特焦躁。

**邢于笙**拖着那个不大的深色行李箱,如同一个失去灵魂的游魂,汇入这片喧嚣而冰冷的人潮洪流之中。

她的脚步虚浮,深棕色的卷发没有梳理,凌乱地披散在肩头,遮住了小半张毫无血色的脸。身上穿着离开医院时那件略显单薄的米色风衣,里面是简单的黑色毛衣。她的背脊挺得很直,像一根被强行绷紧、随时会断裂的弦。卷发下的眼神空洞而涣散,没有焦点地扫过周围行色匆匆的旅客、巨大的广告牌、反射着冷光的商铺玻璃……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行李箱的滚轮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发出单调而孤独的“咕噜”声,很快被淹没在机场庞大的噪音背景里。她只是机械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哪里?不知道。她甚至没有去看那些巨大的航班信息屏。逃离,是她此刻唯一的指令。逃离这片埋葬了她所有爱恋与希望、也带给她所爱之人无尽痛苦的土地。

心口那个巨大的空洞,被机场冰冷的空气疯狂灌入,带来一种灭顶的麻木和空洞。韩亦安最后在客房里蜷缩吐血、那双控诉绝望的眼神,如同最锋利的影像,反复在她脑中切割。每一次闪回,都带来一阵尖锐到无法忍受的心悸。

她拖着行李箱,穿过熙熙攘攘的值机柜台区域。周围是情侣的拥抱告别,家人的殷殷叮嘱,商务人士的步履匆匆……所有的喧嚣和温情,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无法在她死寂的心湖里激起一丝涟漪。

她只是走。漫无目的地走。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唯一的指令就是:离开。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相对僻静的B区登机口附近。人流稀疏了一些,只有零星的旅客坐在冰冷的金属座椅上等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停机坪上停靠的庞然大物,在灰蒙蒙的天色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邢于笙**在一张空着的金属长椅旁停下脚步。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似乎被抽干。她松开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任由行李箱立在脚边。身体软软地跌坐在冰冷的座椅上。卷发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垂落下来,彻底遮住了她的脸。

她需要喘口气。巨大的疲惫和心口的剧痛几乎将她压垮。她蜷缩起身体,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从灵魂深处蔓延出来的、刺骨的寒冷和绝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小拇指上那枚极其朴素的银色尾戒——戒指内侧,那道被她昨夜在韩亦泽办公室因极度痛苦而生生拗断的裂痕,如同一个无声的伤疤,硌着她的指腹。

就在这时——

机场内无处不在的、冰冷而清晰的公共广播系统,突然响起了一个与平日机械播报截然不同的声音!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颤抖,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孤注一掷的绝望和……呼唤!这声音瞬间撕裂了航站楼内所有的喧嚣和背景噪音,如同最尖锐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每一个人的耳膜!

“**邢于笙**——!”

“**邢于笙**女士——!!”

“听到广播后……请立刻到B13登机口!!”

“您的韩亦安……”

广播那头的声音猛地顿住,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爆发出那如同泣血般的、震撼了整个航站楼的宣告:

“——在B13登机口永久待机——!!!”

“轰——!!!”

如同在**邢于笙**死寂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核弹!巨大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将她所有的麻木、空洞、绝望……炸得粉碎!

她蜷缩的身体猛地僵直!如同被一道来自九天的狂暴电流狠狠击中!她难以置信地、极其艰难地、猛地抬起了头!

卷发随着她剧烈的动作甩开,露出了那张瞬间褪尽所有血色的、写满了极致震惊和巨大恐慌的脸!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瞪大到极致!瞳孔因为极度的难以置信而疯狂收缩!

那个声音!

是安安!

是韩亦安!

她在广播里喊她!用整个机场都能听到的声音!喊她回去!

“永久待机”?!

什么意思?!她……她在哪里?!她不是……不是……

巨大的混乱和灭顶的恐慌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邢于笙**!那个可怕的梦境——安安蜷缩在地板上吐血的情景——和此刻广播里那泣血的呼唤疯狂交织、撕扯着她的神经!

安安出事了!她一定出事了!不然她不会这样!不会用这种方式!

这个认知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邢于笙**濒临崩溃的神经上!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不顾一切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般轰然爆发!瞬间冲垮了她所有逃离的念头!

她不能走!她必须立刻找到她!

**邢于笙**如同被彻底点燃的炸药桶!她猛地从冰冷的金属座椅上弹了起来!动作迅猛得带倒了脚边的行李箱!深色的行李箱“哐当”一声重重砸在光洁的地面上!

她根本顾不上!她的眼中只剩下一个目标——B13登机口!

“让开!!”**邢于笙**发出一声嘶哑到极致的低吼!带着一种摧毁一切的疯狂和不顾一切的恐慌!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兽,猛地推开挡在身前一个惊愕的旅客,朝着广播指示的方向,朝着B13登机口,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冲了过去!

高跟鞋在光滑的地面上几次打滑,她踉跄着,几乎摔倒,却又顽强地稳住身体,爆发出更快的速度!卷发在狂奔中被狂乱的气流掀起,凌乱地飞舞!风衣的下摆猎猎作响!她撞开了惊愕的人群,撞开了无形的阻碍!眼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咆哮:安安!等我!我来了!

B13!B13!

巨大的指示牌在眼前飞速掠过!**邢于笙**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裂开来!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发出灼烧般的剧痛!她无视了周围所有惊诧、好奇、甚至带着指责的目光!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登机口的数字!

终于!

“B13”的蓝色指示牌出现在前方通道的尽头!

**邢于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冲过了最后一道拐角!

瞬间!

她的脚步如同被无形的巨钉,狠狠钉死在了原地!身体因为巨大的惯性猛地向前一冲,才勉强稳住!所有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B13登机口前,相对空旷的区域。

人群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带着惊愕和好奇的目光,聚焦在中央。

那里,站着一个人。

墨黑的长发如同最深沉的海藻,在机场顶灯的照射下流淌着幽暗的光泽。她没有束发,长发略显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光洁的额角。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沾着点点深红、钴蓝和象牙黑油彩的白色亚麻衬衫——那是她画室里的工作服!衬衫的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纤细却带着惊人力量感的小臂。下摆没有掖好,随意地垂落着,衬得她修长的双腿更加笔直。

是韩亦安!

她的脸颊带着奔跑后的红晕和一种病态的苍白,呼吸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双曾经空洞死寂的墨黑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着两簇永不熄灭的幽蓝色火焰!里面翻涌着巨大的痛苦、无尽的悔恨、不顾一切的孤勇和一种……近乎毁灭性的、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站在人群目光的焦点,站在离**邢于笙**只有十几步远的地方。像一株在绝望废墟中浴火重生的、带着尖刺却绽放出最烈光芒的黑色玫瑰!

四目相对的瞬间!

时间、空间、周围所有的喧嚣……一切的一切,都彻底消失了!

**邢于笙**僵立在原地,如同被闪电劈中的枯木。卷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惨白的脸上。她的眼睛死死地、难以置信地瞪视着前方那个身影!那个她以为已经彻底失去、只能在悔恨和噩梦中相见的身影!那个她刚刚在广播里听到的、带着泣血呼唤的身影!

巨大的震惊、灭顶的恐慌、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最狂暴的飓风,瞬间席卷了她的灵魂!将她彻底撕碎又重组!

她看到了韩亦安眼中那汹涌的痛苦和悔恨!看到了那不顾一切的火焰!更看到了……那火焰深处,属于她的、唯一的倒影!

“**邢于笙**——!”

韩亦安发出一声更加凄厉、更加绝望、也更加狂喜的呼喊!她的身体在**邢于笙**出现的瞬间,如同被注入了最后的生命力,猛地动了起来!她不再等待!不再犹豫!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个僵立在人群边缘、如同被世界抛弃的孤鸟般的身影,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墨黑的长发在狂奔中如同黑色的火焰般在她身后狂舞!沾着油彩的白色衬衫下摆被风掀起!她的眼中只有**邢于笙**!只有那个她拼尽灵魂也要抓住的人!周围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声音,都被她彻底屏蔽!

十几步的距离,转瞬即至!

韩亦安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一种同归于尽般的决绝和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猛地撞进了**邢于笙**僵硬的怀里!

巨大的冲击力让**邢于笙**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但她下意识地、本能般地张开了双臂!将那个不顾一切撞入她怀中的、带着油彩气息和滚烫体温的身体,死死地、用尽灵魂力量地拥入怀中!

温热的、真实的触感瞬间穿透了单薄的衣衫!韩亦安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松节油和淡淡体香的气息,如同最强烈的催化剂,瞬间点燃了**邢于笙**心中那压抑已久的、如同火山般的爱恋、思念和巨大的痛苦!

“安安……”**邢于笙**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巨大的哽咽和难以置信的颤抖,手臂如同铁箍般收紧,几乎要将怀中的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卷发垂落,与韩亦安的墨黑长发瞬间交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韩亦安没有回答。她猛地抬起头!墨黑的眼眸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那火焰深处,是巨大的痛苦,是无尽的悔恨,是失而复得的狂喜,更是孤注一掷的、不容置疑的占有和宣告!

下一秒!

在**邢于笙**惊愕的目光中,在周围人群骤然响起的惊呼和抽气声中!

韩亦安用尽全身的力气,踮起脚尖,伸出双手捧住了**邢于笙**那张写满震惊和痛楚的脸!

然后,在机场明亮的顶灯下,在无数道或惊愕、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注视下——

她狠狠地、决绝地、带着一种焚尽一切阻碍的孤勇和毁灭性的救赎,吻上了**邢于笙**冰凉的、微微颤抖的唇!

不是轻柔的触碰!不是试探的安抚!

这是一个充满了血腥味、泪水的咸涩、无尽的悔恨和失而复得狂喜的深吻!一个孤注一掷的、燎原的吻!

韩亦安的唇瓣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顾一切的力道,重重地碾压、吮吸着**邢于笙**冰凉的唇!她的舌尖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侵略性,撬开了**邢于笙**因为震惊而微启的齿关,长驱直入!带着油彩、泪水和一种绝望的甜蜜气息,疯狂地纠缠、索取、确认着对方的存在!她的手指深深插入**邢于笙**浓密的卷发之中,用力地固定着她的头,不容她有丝毫的退缩!

**邢于笙**的身体在最初的僵硬之后,如同被这个带着毁灭性力量的吻彻底点燃!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顾虑、所有的痛苦和逃离的念头,在这个霸道而绝望的吻面前,被瞬间焚烧殆尽!她喉间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低吼,手臂更加用力地收紧韩亦安纤细却蕴含着惊人力量的腰肢!她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如同被唤醒的猛兽,开始疯狂地回应!

她反客为主,更加凶狠地吮吸、啃噬着韩亦安的唇瓣!卷发随着她激烈的动作狂乱地甩动!她的舌尖带着同样的绝望和狂喜,与韩亦安的激烈交缠、搏斗!仿佛要将这一个月来所有的思念、痛苦、悔恨和爱恋,都通过这个吻,彻底融入对方的灵魂深处!

深棕卷发与墨黑长发在激烈的拥吻中彻底狂乱地纠缠在一起,如同燃烧的荆棘与永夜的藤蔓,在机场明亮的灯光下疯狂舞动,难舍难分!

“哐当!”

**邢于笙**那个一直被她遗忘在脚边的深色行李箱,因为两人激烈的动作而被无意中踢倒!箱体侧翻在地,锁扣在撞击下猛地弹开!

瞬间!

几张深绿色的、边缘锐利的不规则塑料碎片,如同被惊飞的绿色蝴蝶,从敞开的行李箱夹层里,纷纷扬扬地飘洒了出来!

是那张被**邢于笙**亲手裁碎、代表着巴黎那段不堪屈辱过往的绿卡残骸!

碎片无声地散落在光洁冰冷的地面上,在机场顶灯的照射下,反射着冰冷而破碎的光芒。如同那段被她们用最惨烈方式试图斩断、最终又被这个焚尽一切的吻所覆盖和救赎的……不堪过去。

与此同时——

“呜——呜——呜——!!!”

刺耳而急促的机场安全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如同被这个惊世骇俗的深吻所触发般,骤然响彻了整个B区登机口的上空!

尖锐的、撕裂空气的警报声浪,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所有惊愕的围观人群!引发了一阵更大的骚动和惊呼!

然而,警报的尖啸,人群的骚动,散落一地的绿卡碎片……

这一切,对于此刻在登机口中央,用灵魂和生命激烈拥吻、仿佛要将彼此彻底融入骨血的两个人来说,都成了遥远而模糊的背景音。

她们的眼中,只有对方。

她们的唇齿间,是血与泪交织的救赎。

她们的发丝,在刺耳的警报红光中(安全警示灯已疯狂闪烁),如同燃烧的荆棘与永夜的藤蔓,狂乱而绝望地交缠、厮磨,如同最壮烈的战歌,奏响在这片离别的天空下,宣告着永不分离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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