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柏德温坐在黑暗中，Papyrus的声音在空旷中回荡，显得有些不真切。她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心中的不安却如同潮水般涌来。她握紧拳头，决定不再被动地等待。她必须看清周遭，找到一丝可以把握的真实。她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试图唤起体内的魔力。她想象着火焰在手中凝聚，温暖而明亮的光芒，逐渐在黑暗中闪烁。

“嘿，你在做什么？”

“我想看看周围。”

当光芒稳定下来，映照出Papyrus的全貌时，柏德温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让她瞬间如坠冰窟。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死死地瞪大双眼，身体因极度的惊骇而僵硬。

Papyrus坐在房间的角落，他的身体在幽蓝火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形态。那根本不是一个完整的骷髅，更像是一个由无数残骸与血肉强行拼凑而成的、扭曲的“造物”。他的头部勉强维持着骷髅的轮廓，空洞的眼窝中闪烁着两点微弱而悲伤的幽绿色光芒。而他的身体……柏德温胃里一阵翻腾，那是一团由不同生物的、新鲜或腐败的肢体、内脏和碎骨胡乱缝合、粘连在一起的肉块，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紫与惨白交织的颜色，表面布满了粗糙的缝合线、狰狞的伤疤以及一些仍在微微渗血的创口。几根细长的、类似触手的肉条从他身体的某些部位无力地垂下，在火光下微微颤动，仿佛还带着一丝未死的活性。整个形态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与腐臭，以及一种令人作呕的、实验室药剂的味道。

柏德温强忍着尖叫的冲动和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她甚至不敢呼吸，生怕任何细微的动作都会惊扰眼前这个恐怖的存在，或是让自己因恐惧而崩溃。

“我知道……我的样子很吓人。”Papyrus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沮丧和无奈，那双幽绿色的光点黯淡了几分，“但我没办法改变。我大哥说，这是我的命运。”

“你……你……”柏德温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乎不成调，她想问“你是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Papyrus似乎看出了她的恐惧，没有再多说什么。柏德温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手中的火光颤抖着，照亮了房间的另一侧。她看到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奇异而扭曲的符号，那些符号在火光下仿佛活了过来，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这些符号是……古老的符文，”Papyrus低声解释道，“是我们王国的禁忌知识。我大哥说，这些符文可以……控制灵魂的力量。”

柏德温的心猛地一沉，Gaster博士，灵魂实验……这些符文无疑与此相关。

就在这时，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声突兀地在黑暗中响起，那笑声尖锐而戏谑，仿佛直接在柏德温的脑海中回荡。

“是谁在那里？”柏德温猛地转身，手中的火焰剧烈跳动。

一个身影从更深的阴影中缓缓“生长”出来。那是一朵花，一朵本应鲜艳美丽的花，此刻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褪色的灰白。花瓣枯萎卷曲，花蕊中央，一张扭曲的小脸正对着她，脸上带着令人极度不适的笑容，眼中闪烁着狡黠而邪恶的光芒。

“我是Gaster博士的助手，我的名字是Flowey。”花朵的声音带着一种孩童般的腔调，却充满了恶意，“我来这里，是为了带你去见博士。他对你可是‘非常’感兴趣，尤其是你的……灵魂。”

柏德温本能地后退，那朵花给她带来的不安感甚至超过了Papyrus。她知道，自己绝不能落入Gaster博士手中。

“别白费力气了，小家伙。”Flowey嘲讽地看着她，“这里没有出口，除非……我让你走。”

Papyrus挡在了Flowey和柏德温之间，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Flowey，别这样。她只是个孩子，你不能把她交给我大哥。”

“哦，Papyrus，你总是这么……天真。”Flowey的笑容愈发诡异，“博士的命令，我们可不能违背。她是我们计划的‘关键’。不过，既然是朋友，我总得给你点‘见面礼’吧？”

话音未落，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寒光的“友谊花粒”从Flowey周围凭空出现，如同暴雨般射向柏德温。

Papyrus惊呼：“Flowey，住手！”

“这就是朋友的证明？”

“哦，这只是小小的玩笑。如果你愿意合作，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柏德温心中警铃大作，她注意到这些花粒的攻击轨迹虽然密集，却并非毫无规律。她迅速凝聚起体内的冰魔法，在千钧一发之际，数道锋利的冰锥呼啸而出，精准地撞向那些花粒。

“叮叮当当——”冰锥与花粒在空中激烈碰撞，纷纷碎裂。

“哦？”Flowey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更浓的兴味，“你居然能反击？有意思，真有意思！”

柏德温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更多的冰锥在她身前凝聚，她看准了Flowey攻击的间隙，将冰锥如利箭般射向那朵诡异的花。Flowey灵活地操纵着根茎躲避，但他的攻击节奏明显被打乱。

腐朽的声音在柏德温脑中冰冷地响起：“柏德温，他已经被你压制了。现在，杀了他，永绝后患。”

柏德温的动作微微一顿，手中的冰锥蓄势待发。杀了Flowey？她的内心剧烈挣扎。

“不……”她最终还是放下了手，冰锥消散在空气中，“我不能这么做。即使他很危险，我也不想……轻易夺走生命。”

Flowey看着柏德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难以捉摸的表情。他沉默了片刻，然后从身后的阴影中用藤蔓卷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古老钥匙和一张叠好的、破旧的羊皮纸地图。

“拿着。”Flowey的声音有些沙哑，“这是通往‘自由’的钥匙和地图。你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否则……博士很快就会找到你。”

柏德温接过钥匙和地图，疑惑地看着他。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Flowey哼了一声，“我只是……不想看到博士的实验再继续下去了。你是个意外，我不希望你成为他的……下一个牺牲品。祝你好运，小家伙。希望你能找到……你想要的。”

说完，Flowey的身影便沉入了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柏德温握着钥匙和地图，心中充满了不确定。她看向Papyrus，Papyrus对她点了点头，幽绿色的眼光中带着一丝鼓励。

“腐朽，你觉得……”

“他的话不可尽信，但他给的东西，或许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出路。小心行事。”

柏德温点了点头，她按照地图上的指示，用钥匙打开了房间一侧一道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暗门。门后是一条狭窄而幽暗的通道。她深吸一口气，踏入了未知的黑暗。

然而，当她沿着通道走到尽头，推开另一扇门时，她看到的景象让她瞬间血液凝固。

房间中央，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她，正站在一张巨大的实验台前。他穿着一件陈旧但洁净的白色实验服，身形瘦削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他的双手隐藏在身后，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到来，那个身影缓缓转过身。他戴着一副圆形的老旧眼镜，镜片后的双眼深邃而冰冷，他与Sans和Papyrus一样，是一具骷髅，但与他们不同的是，他的头骨上有着两条从眼窝延伸至嘴角的、深深的裂痕，如同永不愈合的伤疤。

“欢迎来到我的核心实验室，孩子。看来，Flowey还是把你‘送’到我这里来了。”

柏德温的心沉到了谷底。Gaster博士。她手中的地图，根本不是通往自由，而是通往更深的绝望。

“你……你一直都知道？”

Gaster博士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冰冷的弧度：“Flowey是个聪明的‘工具’，他知道如何做出‘正确’的选择，尤其是在我承诺给他一具全新的、强大的身体之后。”

柏德温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就在她准备凝聚魔法反抗的瞬间，一只巨大的、由纯粹的骨骼构成的巨手从天花板的阴影中猛然伸出，快如闪电地抓住了她，将她高高吊起，然后重重地按在了冰冷的金属实验台上。金属的束缚带迅速锁住了她的四肢，让她动弹不得。

“别白费力气了。”Gaster博士缓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中闪烁着冰冷的、狂热的光芒，“你的旅程，到此为止了。现在，让我们开始……新的实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