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Mettaton被柏德温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浓重“杀气”（如果那稚嫩的怒吼能被称为杀气的话）的宣言，以及舞台上迅速蔓延的冰霜搞得微微一愣。他那闪亮的金属外壳在冰霜的映衬下，反射出一种奇异的光彩，摄像头独眼闪烁了几下，似乎在处理这意料之外的“剧情展开”。

“哦——呵呵呵~”Mettaton很快恢复了他那标志性的戏剧化腔调，甚至比之前更加兴奋，“多么富有张力的表演！多么令人心碎的呐喊！我们的‘冰雪小甜心’终于要展现他真正的‘热情’了吗？太棒了！观众们一定会爱死这个转折的！导播！灯光！给我特写！我们要捕捉每一个精彩瞬间！”

舞台上的灯光配合地闪烁起来，几束追光打在了柏德温的身上，让她那件破损的羽毛亮片裙显得更加惨不忍睹。

柏德温此刻已经完全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之前数十次的死亡，每一次都伴随着Mettaton那令人抓狂的解说和完全不把她的生命当回事的态度，让她积累的负面情绪如同火山般爆发。她现在是骷髅之躯，感觉不到人类身体的疲惫，但精神上的折磨却让她濒临崩溃。

“你这个……你这个……闪闪发光的铁皮罐头！”柏德温气得浑身发抖，她努力地在自己贫瘠的词汇库里搜寻着最恶毒的词语，但因为浮士德从小对她的教育都是骑士的美德与宫廷的礼仪，她实在想不出什么真正有杀伤力的骂人话。

“你……你唱歌跑调！你跳舞难看！你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她一边大喊，一边胡乱地挥舞着骨手，更多的冰锥从她手中凝聚，毫无章法地射向Mettaton。

Mettaton灵巧地（在他自己看来）躲避着那些冰锥，有些冰锥甚至因为她情绪激动而歪歪扭扭地飞向了观众席（虽然并没有观众）。“哦，亲爱的！你的‘赞美’真是……太独特了！不过，作为一名顶级的娱乐明星，我必须指出，你的‘台词功力’还有待加强哦！攻击性不够，宝贝！”

腐朽在柏德温的意识深处，已经从最初的“杀了他”的催促，变成了某种难以置信的呆滞。她听着柏德温那些“恶毒”的咒骂，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受到了某种……文化的冲击。

“柏德温，你确定……你是在骂人吗？”腐朽的声音带着一丝茫然，“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唱歌跑调’来威胁别人的，你这是在给他做节目效果吗？”

“闭嘴！腐朽！”柏德温在意识中怒吼，“我今天一定要把这个会走路的迪斯科球给拆了！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这又是什么古老的诅咒仪式吗？”腐朽彻底放弃了理解。

“太精彩了！‘冰雪大王的复仇’！多么具有票房号召力的标题！现在，让我们进入下一个环节——‘真心话大冒险’，特别版！”

舞台再次变换，这次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转盘，上面写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惩罚”和更加稀奇古怪的“真心话”问题。

“转动它，我的小冰块！看看命运会给你带来怎样的惊喜！”

柏德温根本不理会那个转盘，她现在只想把Mettaton冻成一个巨大的冰雕，然后用她那LV:1的力量，一寸一寸地敲碎！

“你这个用电的奢侈品！你浪费能源！你不环保！”柏德温一边继续她那“恶毒”的攻击，一边用尽毕生所学（主要来自童话故事里的反派台词，而且还是和谐版）进行语言输出。

冰霜在舞台上蔓延得更快，一些精密的舞台灯光因为骤然的低温和冰冻而开始闪烁不定，甚至发出了“滋滋”的电流声。Mettaton在光滑的冰面上表演着他那标志性的舞步，有好几次险些滑倒，但他总能以一个夸张而戏剧化的姿势化解危机，并将其融入到自己的“表演”中。

“哦！多么惊险刺激的舞台效果！我们的‘小冰块’真是个天生的舞台设计师！不过，亲爱的，你似乎对我的转盘不太感兴趣？难道你更喜欢……‘即兴问答’？”Mettaton的摄像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问题一！如果Gaster博士和我同时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

“我会把你们两个一起冻在水里！”柏德温怒吼道，更多的冰锥呼啸而出。

“哎呀呀~真是个‘冷酷’的回答！不过，逻辑满分哦，甜心！”Mettaton灵活地躲过冰锥，同时舞台的地面突然向上喷射出无数彩带和小型的、带着爱心的炸弹玩偶。

“BOOM！BOOM！BOOM！”

柏德温被炸得灰头土脸，那件本就破烂的演出服彻底变成了布条装。高跟靴也断了一只鞋跟，让她走路一瘸一拐，更显狼狈。

熟悉的“星星”再次闪耀。

“啊啊啊啊啊！”当柏德温再次回到起点，看着Mettaton依旧在那里搔首弄姿，宣布“真心话大冒险，特别版”时，她发出了绝望的尖叫。她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一点点被这个该死的机器人磨掉。

“腐朽！你不是说杀了他吗？！怎么杀？！他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他是个没有感情的娱乐机器！”

“冷静点，柏德温！”腐朽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无奈，“他的核心似乎被某种强大的程序保护着，而且他这个外壳异常坚固。常规的物理攻击和冰冻，可能只能暂时影响他的行动。我们需要找到他的弱点！”

“弱点？他唯一的弱点就是他的‘收视率’吧！”柏德温气呼呼地说道，但这句话却让她脑中灵光一闪。

收视率……

又一次，当Mettaton让她回答“我今天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这种无聊透顶的问题，并且在她拒绝回答后用巨大的拳击手套将她打飞，导致“重来”之后，柏德温看着舞台上那些因为她的冰冻而开始出现故障的灯光和特效装置，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中形成。

她不再试图直接攻击Mettaton，而是将目标转向了那些维持着舞台华丽效果的设备。

“既然你这么喜欢你的‘秀’，那我就让你的‘秀’彻底搞砸！”

她凝聚出巨大的冰墙，挡住了那些炫目的追光灯；她用冰锥精准地击毁了那些喷射彩带和炸弹的装置；她甚至试图用冰霜冻结那些隐藏在舞台下方的复杂机械结构。

“哦！不！我的灯光！我的特效！我的宝贝们！”Mettaton第一次发出了真正意义上的惊叫，不再是那种戏剧化的表演腔调，而是带着一丝真实的心疼？

舞台开始变得混乱，灯光忽明忽暗，音响也发出了刺耳的杂音。一些小型机器人试图修复被破坏的设备，但很快也被柏德温的冰霜冻住。

“你这个舞台破坏狂！你知道这些设备有多贵吗？！”Mettaton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似乎对于一个以“秀”为生命的机器人来说，破坏他的舞台远比攻击他本人更让他难以接受。

“现在知道心疼了？你这个用钱堆出来的表演工具！”柏德温虽然依旧骂不出什么狠话，但她的行动却异常坚决。

腐朽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发现，柏德温在某些方面，似乎有着一种歪打正着的“天赋”。

“柏德温，你确定这是个好主意吗？”腐朽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我总觉得他快要真的生气了。”

果然，当柏德温用一根巨大的冰柱，险些砸中Mettaton那引以为傲的、装满了各种发胶和亮粉的“后台化妆间”（其实只是舞台上的一个布景板）时，Mettaton彻底爆发了。

“够了！！！！！！！！！”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Mettaton的金属身体上突然闪过一阵刺眼的电流，他那摄像头的独眼红光大盛。

“你这个没有艺术细胞的野蛮人！你毁了我的完美演出！你简直比Alphys做的那些失败实验品还要糟糕！”Mettaton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失真。

紧接着，Mettaton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他那原本相对“苗条”的金属外壳开始变形、重组，露出了更加狰狞的内部机械结构，背后伸出了数对闪烁着电光的附加手臂，整个形态变得更加具有攻击性，也更加丑陋（在柏德温看来）。

“MTT NEO形态！启动！”Mettaton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充满威胁，“现在，小怪物，你将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收视率暴跌’的代价！”

“腐朽，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废话！你都快把他老家给拆了！他能不生气吗？准备战斗吧，柏德温！这次，恐怕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

然而，就在Mettaton NEO准备发动毁灭性攻击的瞬间，他身体内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咔咔”声，紧接着，一股黑烟从他的背后冒了出来。

Mettaton NEO的动作猛地一僵，摄像头中的红光也开始不稳定地闪烁。

“警……警告……能量……能量过载……系统……系统即将……崩溃……”Mettaton NEO断断续续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不甘和……一丝解脱？

“不……我的……我的黄金时段……”

“砰！”

Mettaton NEO庞大的身躯重重地倒在了被冰霜覆盖的舞台上，激起一片冰屑。他身上那些闪烁的灯光和电弧也渐渐熄灭，最终，只剩下一个冒着黑烟的、破损的金属躯壳。

柏德温和腐朽都愣住了。

“他就这么自己坏掉了？”

“似乎是能量系统无法支撑NEO形态的长时间运作，加上你之前对舞台设备的破坏，可能导致了某种连锁故障。”

就在这时，Mettaton那破损的躯壳中，突然传出一个微弱而清晰的声音，不再是那种夸张的表演腔调，而是一种略显疲惫却带着真诚的男声：“谢谢你……”

柏德温一怔。

“谢谢你……阻止了我……也……解放了我……”那个声音继续说道，“Alphys……她会明白的……这个形态……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是想……给他们带来快乐……而不是……无尽的战斗……”

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彻底消失。

舞台上，只剩下柏德温，以及一地狼藉和Mettaton那不再闪耀的金属残骸。

“他刚才说什么？”柏德温有些茫然。

“他说谢谢你，还提到了Alphys。看来，这个机器人背后，还有更深的故事。”

就在这时，舞台后方的一扇原本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了通往下一个区域的通道——热域。一股灼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柏德温看了一眼Mettaton的残骸，又看了看通往热域的通道，心中百感交集。她刚刚经历了一场荒诞至极的“战斗”，骂出了毕生（虽然很贫乏）的脏话，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战胜”了一个强大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