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真的……能出去吗?”
“一定可以!”柏德温的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坚定,她将那把锈迹斑斑的短刀抵在裂缝处,再次凝聚起体内的“决心”之力,混合着短刀上传来的冰冷力量,猛地向前一推!
“嘎吱——轰隆!”
厚重的石墙应声而动,缓缓向内侧滑开,露出了一个漆黑幽深的洞口,一股混合着硫磺与金属锈蚀的、灼热干燥的空气从洞口扑面而来。
“成功了!”柏德温心中一喜,回头想对崎说些什么,却在对上崎眼神的刹那,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
崎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恐惧与柔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些许怜悯与嘲讽的平静。她的嘴角甚至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柏德温……”崎轻轻开口,声音不再沙哑,反而带着一种清脆的、少女特有的甜美,但这甜美此刻却让柏德温感到毛骨悚然,“你真是个天真得可爱的‘好人’呢。”
柏德温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炸开:“我……我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哦?”崎歪了歪头,笑容更盛,“名字重要吗?重要的是,Gaster博士对你的‘决心’,可是非常非常感兴趣呢。他说,你的灵魂,是独一无二的‘钥匙’。”
就在这一刻,一个高瘦的身影从崎的身后缓缓走出,正是Gaster博士。他依旧戴着那副圆形的老旧眼镜,而镜片后的双眼深邃而冰冷,嘴角带着一丝几乎不可察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欢迎回来,我的‘作品’。或者说,我应该感谢你,主动为我打开了这条……我本以为已经废弃的通道。”Gaster博士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你……你们是一伙的!”
“一伙的?”崎轻笑一声,走到Gaster博士身边,姿态亲昵地挽住了他的手臂,“博士给了我新生,给了我力量,不像某些‘好人’,只会带来无用的同情和虚假的希望。”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再无半分之前的怯懦,“而且,我不叫崎。你可以叫我……查拉 (Chara)。不过,你大概很快就没机会再叫了。”
柏德温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背叛的苦涩与绝望的冰冷瞬间将她吞噬。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锈蚀短刀,身体因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抖。
“Gaster!放开她!”
一声愤怒的咆哮突然从实验室的另一个方向传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紧接着,一个高大的、由各种残骸与血肉拼凑而成的、扭曲的“造物”猛地撞破了另一侧的墙壁,带着漫天烟尘冲了进来!正是Papyrus!
但他此刻的状态比之前更加糟糕。他的身体似乎更加臃肿和不稳定,空洞的眼窝中闪烁着狂暴而混乱的幽绿色光芒,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仿佛一头彻底失控的野兽。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对柏德温抱有善意,而是无差别地挥舞着那由碎骨和金属构成的巨大手臂,砸向周围的一切!
“Papyrus!”柏德温惊呼,她能感觉到,此刻的Papyrus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哦?我的另一个‘杰作’也来了吗?看来今天的‘惊喜’还真不少。”Gaster博士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他轻轻推开Chara,饶有兴致地看着狂暴的Papyrus,“让他陪你玩玩吧,我的‘钥匙’。看看是你那脆弱的‘决心’更强,还是我赋予他的‘狂怒’更胜一筹。”
Papyrus嘶吼着,巨大的手臂横扫而来,目标似乎是Gaster,但攻击的余波却也波及到了柏德温。柏德温狼狈地躲闪,她不想伤害Papyrus,但此刻的Papyrus显然已经不认得她了。
“Papyrus!醒醒!是我!”柏德温试图唤醒他,但Papyrus的攻击却更加猛烈。
实验室在Papyrus的破坏下变得一片狼藉,各种仪器被砸得粉碎,火花四溅。Chara站在Gaster博士的身后,冷笑着看着这场闹剧,眼神中充满了对弱者的轻蔑。
就在Papyrus的一只巨大利爪即将拍中柏德温的头颅时,他那狂暴的动作猛地一滞。眼窝中那混乱的幽绿色光芒剧烈地闪烁了几下,其中竟然出现了一丝清明,一丝……痛苦的挣扎。
“柏……德……温……”Papyrus的声音从那扭曲的喉咙中艰难地挤出,不再是野兽般的嘶吼,而是带着无尽的疲惫与绝望,“快……快跑……我……我控制不住……他……他在……我的……脑子里……”
那丝清明转瞬即逝,Papyrus再次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更加狂暴的能量从他体内爆发出来。但他攻击的方向却猛地一偏,巨大的手臂狠狠地砸向了旁边的Gaster!
Gaster显然没料到Papyrus会突然反噬,猝不及防之下被震得后退了几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错愕。
“Papyrus!”柏德温看到Papyrus眼中那短暂的清明,以及他此刻痛苦的挣扎,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
“Papyrus!”柏德温看到Papyrus眼中那短暂的清明,以及他此刻痛苦的挣扎,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
“柏德温……听着……”Papyrus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抵挡着脑海中那股控制他的力量,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那些缝合的血肉仿佛随时都会崩裂,“我……我撑不了多久了……他……他会利用我……伤害你……伤害……Sans……”他的声音哽咽了,“求……求你……杀了我……在我……彻底变成……怪物之前……拜托了……这样……至少……我还能……保护……最后一次……”
那双幽绿色的光点,此刻充满了哀求与解脱的渴望,直直地望着柏德温。
“不!Papyrus!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柏德温泪流满面,她怎么可能对这个曾经帮助过她、此刻又在用生命保护她的存在下手!
“没有……时间了……”Papyrus的身体开始散发出更加不祥的黑色气息,他的意识正在被彻底吞噬,“快……动手……不然……你会……后悔的……拜托……让我……像个……真正的……皇家卫队……一样……守护……”
“柏德温!他快不行了!Gaster不会放过他的!与其让他被Gaster彻底控制,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杀戮工具,不如成全他!这是他最后的愿望,也是我们唯一的活路!”
Gaster博士在一旁冷眼旁观,似乎对Papyrus的“反叛”并不在意,反而带着一种病态的欣赏:“真是感人的兄弟情谊……哦,不对,是‘作品’对‘意外’的执着。不过,很快,他就会彻底属于我了。”他手中开始凝聚起一股更加强大的黑暗能量,准备彻底控制Papyrus。
柏德温看着Papyrus那痛苦而决绝的眼神,听着腐朽那不带丝毫情感的催促,她知道,她没有选择了。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举起了手中的锈蚀短刀,那把刀在此刻仿佛感受到了她内心的绝望,发出一阵微弱的悲鸣。
“对不起……Papyrus……对不起……”她哽咽着,闭上了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短刀刺入了Papyrus那拼凑而成的、勉强可以被称为“心脏”的部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Papyrus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眼窝中那狂暴的幽绿色光芒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他看着柏德温,嘴角(如果那扭曲的嘴能被称为嘴角的话)似乎向上扬起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谢谢……你……”
这是他最后的声音。随后,他那巨大的身躯开始寸寸崩解,化为漫天飞舞的白色尘埃,在实验室冰冷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凄美而悲伤。
柏德温瘫倒在地,手中的短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她看着那些飞散的尘埃,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Gaster看着眼前的一幕,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很好,很好。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我的‘钥匙’。亲手终结‘同伴’的感觉,如何?”他缓步走到柏德温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恶意的玩味,“看来,你已经逐渐适应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了。”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另一扇大门突然被轰开!一个狂怒的身影带着刺骨的寒意冲了进来,正是Sans!他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巨大动静,匆忙赶来。当他看到实验室内的景象——Gaster,Chara,满地的狼藉,以及……瘫倒在地、浑身散发着悲伤气息的柏德温,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消散的、属于Papyrus的尘埃时,他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
“PAPYRUS!!!!!”
一声撕心裂肺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绝望的咆哮从Sans口中发出!他那空洞的眼窝中,瞬间燃起了猩红色的、狂暴到极致的火焰!
Gaster优雅地侧过身,挡在了柏德温和暴怒的Sans之间,用一种带着些许“遗憾”的语气说道:“哦,Sans,你来晚了一步。我们的弟弟……Papyrus,他很不幸地……被这个闯入者杀害了。真是太令人悲伤了,不是吗?”他指了指柏德温,以及她脚边那把沾染了Papyrus尘埃的锈蚀短刀。
Sans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柏德温身上,那眼神,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又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充满了毁天灭地的愤怒与刻骨铭心的仇恨。他看到了柏德温手中的刀(虽然已经掉落,但在他眼中无疑是凶器),看到了她身上沾染的尘埃,Gaster的话语如同催化剂,瞬间点燃了他所有的理智。
“你……杀了……PAPYRUS?”Sans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杀意。
“不……不是我……”柏德温想要解释,但Gaster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
“看啊,她还想狡辩。”Gaster轻描淡写地说道,“真是个冷血的杀手。”
“我要……你……死!!!!!”Sans彻底疯狂了!无数巨大的龙骨炮在他身后凝聚,幽蓝色的光芒照亮了他因极致愤怒而扭曲的骷髅脸庞!整个实验室都在他狂暴的能量下剧烈震动!
柏德温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绝望,Gaster的陷害,Chara的背叛,Papyrus的牺牲,以及Sans那毁天灭地的怒火……这一切都像一座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所有的痛苦、绝望、愤怒与不甘,如同洪水,瞬间将渺小的她彻底淹没。
她下意识地,或者说,是灵魂在极度痛苦中最后的一丝本能,驱使着她伸出颤抖的骨手,再一次握住了那把从储藏室角落里找到的、锈迹斑斑的短刀。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冰冷刀柄的刹那,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都要霸道的眩晕感如同风暴般席卷了她的意识!眼前的实验室、暴怒的Sans、冷漠的Gaster和Chara,所有的一切都如同破碎的镜面般片片剥落、旋转、最终化为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心悸的血色虚无。
血色的天空下,尸骸遍野,残破的旗帜在凝滞的空气中无力地垂落。在视野的尽头,那个高大而模糊的身影再次缓缓浮现。这一次,覆盖在她身上的马赛克似乎稀薄了一些,尽管依旧无法看清她的真实面容,但柏德温能更清晰地辨认出她身上那套古老而破损的、沾染着暗沉血迹的铠甲,以及她手中那把同样被不稳定数据流干扰、却散发着无尽哀伤与死寂气息的巨剑。
“又见面了……迷途的灵魂……”那个声音,依旧低沉而扭曲,仿佛从无数个破碎的时空裂隙中同时传来,但这一次,柏德温从中听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了然,甚至是一丝同情。
“你到底是谁?”柏德温的意识在血色虚无中颤抖地发问,她感到自己的声音仿佛也被这片空间所扭曲。
那身影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中那把布满裂痕的巨剑,剑尖遥遥指向柏德温的方向,不,更像是指向她灵魂深处那些正在熊熊燃烧的负面情绪。
“你心中的绝望,我感受到了。如此熟悉……如同昨日重现,永无止境。”身影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却又蕴含着深不见底的悲哀,“每一次轮回,每一次挣扎,每一次被背叛,每一次失去这些,我都曾一一品尝,直到麻木。”
柏德温的心猛地一缩,一股莫名的寒意从灵魂深处升起。
“因为我选择不再逃避。当所有的希望都已化为灰烬,当所有的温暖都被冰冷所取代,当世界只剩下无尽的恶意与伤害时,你还能依靠什么?”
身影顿了顿,似乎在等待柏德温的答案,又似乎只是在自问自答。
“依靠更深的绝望吗?”柏德温感到自己的声音沙哑而无力。
“不。”身影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像是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子,“有一种力量,诞生于无尽的痛苦之中。不是遗忘,不是麻木,而是‘净化’。”
“净化?”
“是的,净化。将你与他人所承受的所有悲伤、愤怒、绝望、背叛、不甘……所有让你与他人痛不欲生的情绪,都一一吞噬殆尽,将它们碾碎,吸收,然后化为己用。让它们成为你最锋利的剑,让你在下一次挥刀时不再犹豫;让它们成为你最坚固的盾,让你在面对下一次伤害时不再颤抖。”
柏德温沉默了,她似乎有些明白了,又似乎更加困惑。这种“净化”,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同化,一种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生存方式。
“但这把剑,会割伤握剑人的手;这面盾,会隔绝世间所有的温暖。一旦你选择了这条路,你将永远与光明无缘,你将永远行走在痛苦的边缘,以苦难为食,以绝望为力。你……还愿意吗?”
“我……我不知道……”
“你无需知道我是谁。吾名□□□,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有勇气,去直面这份力量,以及它所带来的一切后果。”
随着身影话音的落下,柏德温感到手中的锈蚀短刀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一股冰冷刺骨却又带着奇异吸引力的能量从刀身疯狂涌出,如同饥饿的野兽般扑向她灵魂深处那些翻腾不休的负面情绪。
“啊——!”柏德温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她感到悲伤、愤怒、绝望……所有的一切,都在被这股力量强行剥离、吞噬、然后以一种扭曲的方式重新注入她的灵魂。这个过程远比任何物理上的伤害都要痛苦,那是一种灵魂被彻底净化的剧痛,仿佛要将她的人性一点点磨灭。
“感受它!感受这刺骨的冰冷!感受这灵魂被撕裂又重塑的剧痛!这是‘净化’的代价!亦是重生的序曲!”
就在这种痛苦的转化达到顶峰的瞬间,柏德温手中的锈蚀短刀发出一声清脆的哀鸣,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痕,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
“咔嚓——砰!”
短刀在她的掌心彻底碎裂,化为无数闪烁着微弱光芒的碎片,然后如同被风吹散的尘埃般,消散在了这片血色的虚无之中。
随着短刀的破碎,那高大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更加透明和不稳定,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它完成了它的使命,现在,轮到你了。”身影的声音变得异常微弱,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也带着一丝深深的、难以言喻的悲伤,“永远不要忘记,永远铭记一切……”
最后的音节消散在虚无之中,血色的世界如潮水般退去。
柏德温的意识猛地被拉回现实。
实验室依旧在剧烈震动,Sans那毁天灭地的龙骨炮能量束已经近在咫尺,灼热的气浪几乎要将她的骨骼融化。
但她此刻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悲伤依旧存在,如同沉淀在湖底的淤泥,但湖面却结上了一层坚冰,冰冷而平静。一种奇异的空虚感充斥着她的灵魂,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永远地剥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冰冷的专注。
她举起手,不再是凝聚冰锥或冰盾。
她看着眼前那足以将一切化为乌有的龙骨炮,眼神中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虚无。
永远不要忘记,永远铭记。
她想起了那道身影最后的话语。
她不会忘记。
她会铭记。
而现在,她要用这份铭记,去面对这个充满谎言与苦难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