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恒拖着半人高的行李箱站在302宿舍门口时，槐树叶的影子正顺着纱窗爬进来，在地板上织出细碎的光斑。门没关严，里面传来塑料瓶碰撞的脆响，他刚推开门，三个脑袋就齐刷刷转了过来。
“哟，最后一位大佬终于到了！”坐在书桌前拆零食的男生先开了口，白T恤领口卷着边，笑起来左边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我叫宋洋，跟你五百年前是一家。”
靠窗整理床铺的人直起身，黑框眼镜滑到鼻尖，他推了推镜架，声音温吞：“刘海涛，计算机系的。”
最后一个靠在衣柜上玩手机的男生抬了抬眼，指尖还夹着没喝完的冰可乐，瓶身凝着的水珠滴在地板上，晕出一小片湿痕：“溯洄。”他话少，尾音却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子，像夏日傍晚掠过树梢的风。
宋锦恒把行李箱拖到空床位旁，拉链拉开的瞬间，露出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衬衫。“我叫宋锦恒，计算机系的。”他边说边往外拿洗漱用品，“刚才楼下领钥匙耽误了点时间，你们……”
“正等你呢！”宋洋突然蹦起来，把一袋薯片塞进他手里，“我们仨约好去食堂吃开学第一顿，据说今天有糖醋排骨，去晚了就没了。”刘海涛已经背上了双肩包，溯洄也把可乐罐捏得咔咔响，显然都准备妥当了。
宋锦恒看了眼乱糟糟的桌面，校服外套还搭在椅背上，笔记本电脑也没从包里拿出来。“你们先去吧，”他把薯片放在桌角，“我把东西归置好就来，大概十分钟，到时候在食堂门口汇合？”
“行，那我们先去占座！”宋洋挥挥手，三个人勾着肩出了门，脚步声在走廊里渐渐远去。
宿舍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的蝉鸣。宋锦恒把衬衫一件件挂进衣柜，又将书本按科目分类摆进书架，手指拂过封面时，忽然想起妈妈早上塞给他的苹果，还在背包侧袋里。他刚要去拿，手机却在裤兜里震了一下，是妈妈发来的消息：“记得吃苹果，别空腹吃饭。”
他笑着回了个“知道啦”，抓起背包就往外跑。走廊里弥漫着新生报到的热闹气息，有人拖着行李箱匆匆走过，有人在宿舍门口互相交换联系方式，宋锦恒脚步轻快，转过拐角时，却猛地撞上一个人。
“哎哟——”怀里的苹果滚落在地，红通通的果子在瓷砖上转了两圈，停在一双白色运动鞋前。
宋锦恒抬头的瞬间，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
穆祉丞就站在他面前，黑色卫衣的帽子戴在头上，露出的发梢有点卷，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他弯腰捡起苹果，指尖在果皮上轻轻蹭了蹭，然后递过来，声音里裹着点刻意压低的磁性：“宋锦恒？这么巧，刚出门就投怀送抱啊？”
宋锦恒的脸“唰”地红了。从高中到现在，穆祉丞就像个甩不掉的影子，总能在各种地方碰到，阴魂不散的，还总爱说些让人耳根发烫的话，简直是贱的要命。他一把夺过苹果，攥在手里，声音有点发紧：“你大爷的！谁投怀送抱了？！是你突然冒出来的！！！”
“我冒出来？”穆祉丞挑眉，往他身后瞥了眼，“这走廊这么宽，也就你能精准撞进我怀里。”他往前凑了凑，鼻息间似乎能闻到宋锦恒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怎么，收拾完东西去吃饭？没跟你舍友一起？”
“你爹需要你管？”宋锦恒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转身就要走。
穆祉丞却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指尖的温度有点凉，宋锦恒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想甩开，却被对方攥得更紧。“别急着走啊，”穆祉丞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带着点笑意，“听说你们计算机系美女多，开学第一天，不介绍几个认识认识？”
“穆祉丞！你这个***！”宋锦恒挣了挣，手腕却被握得发疼，他转头瞪过去，脸颊还泛着红，像熟透的桃子，“你放开！我要去食堂了！”
“急什么，”穆祉丞松开手，却顺势弹了下他的额头，“食堂的糖醋排骨不好吃，我知道附近有家私房菜，做的松鼠鳜鱼一绝，要不要……”
“不要！”宋锦恒打断他，抓起背包就往楼下跑，脚步快得像在逃。他跑过楼梯口时，还能听到身后传来穆祉丞的笑声，带着点懒洋洋的调子，在走廊里轻轻回荡。
跑到宿舍楼下，宋锦恒才停下来，扶着膝盖喘气。怀里的苹果被攥得温热，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是烫得厉害。刚才穆祉丞凑过来的时候，他好像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那么帅的一张脸，但是为什么就是长了那样的一张嘴，贱的要命！”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宋洋发来的消息：“兄弟，到哪了？排骨快没了！”
宋锦恒深吸一口气，把苹果塞进背包，快步往食堂走去。阳光穿过香樟树的缝隙，落在他的身上，他走着走着，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宿舍楼的方向，却没看到那个神经病的身影。
“想什么呢，”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小声嘀咕，“穆祉丞就是个讨厌鬼，别想了。”
食堂门口已经能闻到饭菜的香味，宋洋正站在台阶上挥手，刘海涛和溯洄也在旁边等着。宋锦恒跑过去，笑着说：“不好意思，来晚了，路上碰到点事。”
“碰到什么事了？”宋洋好奇地问，“看你脸这么红，是不是中暑了？”
“没有，”宋锦恒摇摇头，避开话题，“快进去吧，不是说排骨快没了吗？”
四个人走进食堂，喧闹的人声扑面而来。宋洋熟门熟路地找到座位，刘海涛去打饭，溯洄则去买了四瓶冰汽水。宋锦恒坐在座位上，看着食堂里来来往往的人。
“发什么呆呢？”溯洄把冰汽水放在他面前，瓶身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快吃吧，排骨凉了就不好吃了。”
宋锦恒回过神，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排骨。酸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他却忽然想起穆祉丞说的松鼠鳜鱼，心里有点乱糟糟的。
他咬了咬嘴唇，把那点莫名的情绪压下去，抬头对舍友们笑了笑：“这排骨挺好吃的，你们快吃啊。”
窗外的阳光正好，食堂里的笑声、说话声混在一起，构成了大学开学第一天的热闹图景。宋锦恒吃着排骨，喝着冰汽水，却总觉得，刚才在走廊里碰到的那个小插曲，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久久没有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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