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城的黄昏是用青铜齿轮和血锈拼成的。
谈无语站在医馆二楼的露台上,看着远处沙海翻涌。
她一身素雪绫广袖长衫,衣料织入冰蚕丝,日光下流转着珍珠母贝般的莹润光泽,却因腰间束着一条玄青药草纹封腰,将那份飘逸压得沉稳端方。
她发如泼墨,乌黑柔顺,用一支青玉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额前,更衬得肤色冷白。她站在那儿,便如同雪夜独悬的孤月,清辉寂寥,美得让人屏息,却又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黄沙像活物般啃噬着城墙,而城内高耸的机关塔正发出沉闷的嗡鸣——那是净化沙尘的青铜巨泵在运转,每一刻钟转动七百二十次,精确得如同她的银针扎入穴位的深度。
“今日接诊名额已满。”她头也不回地说道,手指轻抚过腰间悬挂的母钱。铜钱突然发烫,烫得她指尖一颤。
“可我还没说要治什么病。”
带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少年斜倚在门框上,乌黑的长发高束成马尾,发尾垂落至腰间,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如墨色绸缎般泛着冷光。额前那缕白发被夕阳染成金色,衬得眉间竹叶胎记愈发清冷。他手里把玩着一枚青铜齿轮,指腹漫不经心地擦过锋利的齿尖,血珠渗出,又被他随手抹去。
他披着一身月白色箭袖锦袍,衣料在暮光中泛着珍珠贝母般的柔光,领口与袖缘滚着银丝暗纹,绣的是细密竹叶纹——东方家嫡系的标记,清贵却不张扬。
他腰上扣着青铜铸造的九黎城徽,暗刻微型齿轮,随呼吸微微转动。
医馆学徒看到他腰间的青铜令牌时突然噤声后退,上面刻着竹叶环绕的青铜树,那是东方家族的象征。
谈无语眯起眼。
九黎城的人都知道两件事:
1. 少城主东方幻的笑,比沙暴里的毒蝎还危险。
2.小医仙谈无语的针,能救人,更能让人生不如死。
而现在,这个最不该出现在她医馆的人,正用染血的手指拨弄着她晾晒的药材。
“拿走你的手。”谈无语冷声道。
东方幻却突然逼近。他身上带着一种雪夜松林般的冷香,像是冬夜月光浸透的寒铁,又似古籍墨痕未干的沉木,清冽、疏离。他抓起她腰间母钱,指腹摩挲过铜钱边缘的凹痕——那里刻着极小的机关纹路,是子母钱相认的密钥。
“真有趣。”他轻笑,“你的母钱,对我的子钱有反应。”
谈无语猛地后退,后背撞上药柜。瓷瓶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就像她突然紊乱的心跳。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子母钱共鸣,说明他们曾被下过同源的血契。
而整个九黎城,只有十年前那场“青铜古树祭典”需要……
“看来谈小姐记性不太好。”东方幻俯身,额前那缕白发垂落扫过她脸颊,“需要我帮你回忆下,十年前是谁把你从祭坛上偷出来的?”
窗外突然传来齿轮爆裂的巨响。沙尘暴提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