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声刚过，林晚就蹑手蹑脚地溜出了厢房。月光被乌云啃得残缺不全，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后花园摸去，嫁衣下摆沾满了露水和青苔。
"左边十步有个水坑。"沈亦白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惊得林晚差点踩空。
"你能不能别突然......"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不远处的假山后，隐约可见一抹素色身影。
三姨太比约定的时间来得还早。她整个人蜷缩在假山阴影里，苍白的手指紧紧攥着帕子，在月光下像只受惊的兔子。
"你来了。"三姨太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就知道你能看懂我的暗示。"
林晚刚要开口，突然注意到对方脖子上有一圈诡异的淤青，在素色旗袍领口若隐若现。更奇怪的是，三姨太的脚下——没有影子。
"别怕。"三姨太苦笑，"我和你影子里的那位...算是同类。"
林晚的呼吸一滞。沈亦白的声音立刻在她脑中炸开："退后！她不是活人！"
几乎是同时，三姨太突然暴起！原本纤细的手指化作利爪，直取林晚咽喉："把影傀交出来！"
林晚踉跄着后退，却被什么东西绊倒。千钧一发之际，她的影子突然暴涨，漆黑的影刃与利爪相撞，发出金石相击的脆响。
"找死。"沈亦白的声音冷得掉冰碴。他的身影完全实体化，长衫下摆无风自动，指尖凝结着幽蓝的冰晶。
三姨太的表情扭曲了："果然是你！三年前就该魂飞魄散的......"
她的话没能说完。沈亦白抬手一挥，三姨太整个人被冻成了一尊冰雕，脸上还凝固着惊骇的表情。
林晚瘫坐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这到底......"
"障眼法。"沈亦白甩了甩手，"最多困住她一刻钟。"他转身看向林晚，突然皱眉，"你抖什么？"
林晚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像筛糠。她想说没事，一开口却变成了："你...你杀过人吗？"
月光穿过沈亦白半透明的身体，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他沉默了片刻，突然俯身捏住林晚的下巴："如果我说杀过呢？"
这个距离近得危险。林晚能看清他瞳孔里细碎的冰晶，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混着铁锈的气息。明明是鬼，却比活人更有存在感。
"我...我......"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沈亦白突然笑了，那笑容又冷又艳，像开在雪地里的红梅："放心，我只杀该杀之人。"他松开手，转向冰雕，"比如这位'三姨太'，根本不是什么姨太太，而是张大帅养的噬魂鬼。"
林晚猛地抬头："什么？"
"这宅子里的人，大半都不是活人。"沈亦白弹了弹冰雕，"包括你那位'未婚夫'。"
远处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沈亦白脸色一变："糟了，惊动他们了。"
他一把拽起林晚："密道在哪？"
林晚手忙脚乱地掏出纸条："假山后面有口枯井......"
话音未落，四周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十几个护院模样的人围了上来，但最可怕的是——他们都没有影子。
"跑！"沈亦白推了她一把，自己却站在原地没动。
"那你......"
"我断后。"他头也不回地说，长衫下摆开始结冰，"记住，井底往左走三百步，有扇铁门......"
林晚咬牙转身，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哼。她猛地回头，看见沈亦白的胸口透出一截染血的刀尖——一个护院不知何时绕到了他背后。
"沈亦白！"她尖叫出声。
时间仿佛静止了。沈亦白低头看了看胸口的刀，竟然笑了："有意思。"他反手握住刀刃，声音轻柔得可怕，"你们是不是忘了......"
刀身瞬间覆满冰霜，持刀的护院从手部开始结冰，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碎成了一地冰渣。
"......我早就死了？"
剩下的护院开始后退。沈亦白转身看向林晚，胸口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还不走？"
林晚的脚像生了根。她看着沈亦白半透明的身体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你是不是......"
"小心！"沈亦白突然扑过来。一支弩箭擦着林晚的发髻飞过，深深钉进假山石壁。
这一扑让两人直接滚进了枯井。失重的感觉让林晚心脏停跳，却在下一秒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闭眼。"沈亦白的声音近在咫尺。
井底比想象中宽敞。林晚的脚刚沾地，就被拽着往前跑。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那些护院也跳下来了。
"左转！"沈亦白带着她在迷宫般的地道里穿梭，"那扇铁门上有八卦锁，你会解吗？"
"我大学选修过......"
"很好。"沈亦白突然停下，把她往前一推，"我去引开他们。记住，进门后立刻......"
林晚反手抓住他的袖子："一起走！"
沈亦白愣了一下，突然笑了："担心我？"他凑近她耳边，呼吸冰凉，"放心，我可是......"
一支弩箭突然穿透他的肩膀。沈亦白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拔出来扔在地上："......死不了的。"
林晚的眼眶突然发热。她还想说什么，沈亦白已经转身冲向追兵。他的身影在黑暗中化作一道幽蓝的光，所过之处冰霜蔓延。
"跑！"他的声音在地道里回荡。
林晚咬牙转身，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当她终于找到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时，手上的婚戒都在发抖。门上的八卦锁复杂得令人绝望，但更绝望的是——她听见了身后逼近的脚步声。
"乾三连，坤六断......"她颤抖着手指拨动锁盘。
脚步声越来越近。
"震仰盂，艮覆碗......"
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
"咔嗒"——锁开了。
林晚猛地推开门，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在原地——
门后是一间圆形石室，墙上密密麻麻贴满了黄符。正中央的石台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几个贴着名字的骨灰坛。而最中间那个，赫然写着"沈亦白"三个字。
坛前的地上，用鲜血画着一个复杂的阵法，而阵眼处......放着她今天戴过的凤冠。
"找到你了。"一个阴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林晚缓缓转身，看见张大帅站在门口，手里拎着昏迷不醒的沈亦白。更可怕的是，张大帅的胸口......插着那把本该在沈亦白身上的青铜匕首。
"没想到吧？"张大帅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尖牙，"你的'影傀'......本来就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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