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极为诚恳,眼尾也沁出几滴泪来,似乎在忏悔自己所犯下的错误。
谢昭妧很满意她的温顺,虽为谢府嫡女,看上去风光无限,但母亲日日夜夜逼她练箜篌,妄想将她嫁入晋都贵族。
练不好便要挨板子,每一次挨打后,沈沅都会来风月居,将她所受的所有痛楚都发泄出来。
谢昭妧笑了,在莹莹烛光下显得无比阴森,垂下的睫毛遮住眼底的阴狠。
她招了招手,在门外守候的侍女文蕊低垂着脑袋,步履匆匆地走来,递上一把鞭子。
谢昭妧接过鞭子,捏着鞭子轻轻划过谢昭屏的脸,惹得她微微一颤。
她瞧着谢昭屏恐惧但又不得不做出顺从的模样,开心极了,精致的脸上爬上了狰狞,抿嘴一笑:
“你害怕吗?我的好妹妹,你放心,你这张脸我怎么敢动呢?父亲母亲还得靠着这张脸,拉拢章家。”
“章家虽是从商,但家财万贯啊!我听母亲说,你还不愿嫁?”
她在黑夜里笑得猖狂,说着,她便扬起鞭子狠狠抽在谢昭屏的背上,鞭子划破她的衣裳,留下一道又一道伤痕,很快,鲜血浸透外衫。
谢昭妧脸上满是抽搐扭曲的快意,眼前满是母亲拿着粗长的教棍一步一步向她逼近的画面。
她跌倒在地,往后挪退。
她被迫仰头看着,明明是那样好艳阳天,母亲却如黑云蔽日,双眉紧紧拧着,眼神冷酷无情。
母亲脸色铁青:
“妧儿,你怎么还是学不会?”
“你七妹妹的琵琶早已胜过你!你拿什么来嫁入贵门?”
“你可有偷懒?如此简单的曲目,宴席近在眼前,你让母亲如何是好?”
一幅幅画面不断闪过脑海,画面不断放大,谢昭妧大口呼气着,高高举起的手也慢慢落了下来。
目光聚焦在地上,谢昭屏早已伤痕累累。
幸好,幸好。
打的是她的背,明日换上新衣裳,用脂粉掩盖住那苍白的脸色,一切又是原来的模样。
依旧是姐妹情深。
谢昭妧扔了鞭子,凤纹绣鞋移至她眼前。
她蹲下来,擦了擦沈濯额上细密的汗珠,另一只手按住那触目惊心的血痕,双眸闪烁着嘲讽的光芒:“夜深了,妹妹好生歇息吧。”
话音刚落,一瓶药膏被扔在地上,滚了两圈。
文蕊快速捡起鞭子,收好,向沈濯行了个礼,跟在沈沅身后。
月光清浅,尘埃浮动,谢昭屏倒在地上,疼痛让她无法起身,她笑了笑,眼神幽深而清冷,直直盯着那双离去凤纹绣鞋。
银粟红着眼匆忙赶来,小心翼翼地扶起沈濯,满脸都是泪痕:
“二姑娘也太欺负人了,文灵压着我,不让我进来。后背的伤还没好,又添新伤,姑娘疼不疼啊?”
她哭得断断续续,好不容易将谢昭屏扶进房内。
谢昭屏趴在床榻上,秀眉蹙起,额上泛出一层冷汗,薄唇隐隐发白,所有伤口都在叫嚣着疼痛。
银粟动作轻柔地掀开外衫,后背已是皮开肉绽,血淋淋的,找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肤。
她先用巾帕沾了点温水,擦拭干净血痕,再将药一点点倒在伤口。
谢昭屏倒吸一口凉气:“我所受的,日后定要叫她千百倍还来。”
银粟半跪在地上,眼里写满了心疼:“夫人明明知道这件事,却不闻不问。老爷也……”
“他?只要没挡住他的仕途,他会管这些事?何况他从未喜欢过我这个女儿。”谢昭屏冷笑一声。
想当年,她的母亲柳素素在江岸边弹了曲琵琶音,被沈褚一眼相中,强娶为妾。
母亲生下她后,郁郁寡欢,父亲每每看到母亲面目憔悴的样子便会甩袖离去。
年少时的谢昭屏坐在青石阶上,看着父亲冷漠无情的背影,母亲抱着琵琶失魂落魄的模样。
雨水从檐下滑落,琵琶音幽怨绵长,院墙高耸,在雨水中散发着腐烂的气息。
后来,弟弟谢长涟出生了。
父亲在看到他时,才会露出一点笑容。
谢昭屏盯着桌案上跳跃的烛火,忽然问道:“那位公子是要在府中停留五日?”
银粟点点头。
“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