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落的手指还停留在杀生丸的胸膛里，血肉黏连着骨骼，暗红的妖血顺着指尖滴落。他的嘴角咧开，正要抽出——

——世界却突然静止了一瞬。

一股纯净到近乎刺眼的白光，从杀生丸身后爆发。

奈落猛地抬头。

紫琪飘浮在半空。

她的黑发在刹那间褪成雪白，如霜如雾，在瘴气翻涌的夜风里无声散开。杀生丸的大氅仍披在她身上，衣摆翻飞，像是某种神明的衣袍。

她的眼睛睁开了——

——银白，冰冷，没有一丝人类的温度。

奈落的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

“紫……琪？”

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迟疑。

她缓缓低头，看向杀生丸——胸口被贯穿的大妖单膝跪地，银发被血黏在颈侧，金色的妖瞳因失血而微微涣散，却仍死死盯着她。

她的脸上没有表情。

只是抬起手——

——天生牙从地面震颤着飞入她的掌心。

刀身嗡鸣，像是终于等到了真正的主人。

下一秒，净化之力如海啸般席卷战场。

瘴气在触碰到白光的瞬间蒸发，妖怪们的哀嚎此起彼伏，它们的皮肤如同被烈火灼烧，血肉寸寸崩解。奈落的触手疯狂回缩，却仍被白光烧得滋滋作响。

“不可能……”奈落的声音第一次染上惊惧，“你怎么能——”

她没有回答。

只是将天生牙插进杀生丸身旁的土地。

刀身迸发出耀眼的蓝光，治愈之力如潮水般涌入杀生丸的伤口。血肉蠕动，骨骼重塑，他的胸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奈落的表情彻底扭曲。

“杀了她！！”他尖啸着命令万妖。

无数妖怪嘶吼着扑来，却在靠近她的瞬间——

——停滞了。

她抬起手，月光落在她素白的指尖。

然后，她用指甲划破掌心。

鲜血涌出，却不像人类的血——而是泛着银光的液体，粘稠、馥郁，像是某种致幻的毒药。

妖怪们的瞳孔骤然收缩。

血的味道……

血的味道……！！

它们的眼睛迅速充血，涎水从獠牙间滴落，喉咙里发出饥渴的低吼。

她缓缓抬手，指向奈落。

“去。”

——万妖暴动。

它们调转方向，疯狂地扑向奈落，撕咬、抓挠、吞噬。奈落的再生速度甚至赶不上被啃食的速度，他的身体被扯碎，又被新的妖怪争抢着咬住。

“不……这不可能……！”他在妖群中挣扎，声音因剧痛而扭曲，“你明明是我的……我的傀儡……！”

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银白的眼眸里映照着奈落被分食的惨状。

——然后，她转头，看向杀生丸。

他的伤口已经愈合，金色的妖瞳死死盯着她，像是要看穿这具躯壳下的灵魂。

她与他对视了一秒。

两秒。

三秒。

——然后，她的睫毛轻轻一颤。

白发褪去，银眸消散。

紫琪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来。

杀生丸伸手接住了她。

——————

紫琪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意识缓慢回笼。

天光刺眼。

她眯起眼睛，视线逐渐聚焦——破碎的山崖、焦黑的土地、尚未散尽的妖气在空气中扭曲。

战场。

结束的战场。

她猛地坐起身，却因为动作太急而眩晕了一瞬。一只手臂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肩膀，触感冰凉而有力。

紫琪怔住，缓缓转头——

杀生丸。

他半跪在她身侧，金色的妖瞳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银发垂落，发梢还沾着未干的血迹。他的眼神很深，像是压抑着什么翻涌的情绪，却又克制得近乎冰冷。

“你……”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发生了什么？”

杀生丸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她，像是在确认什么。

紫琪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只披着他的白色大氅，衣摆下露出伤痕累累的肌肤。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奈落贯穿杀生丸胸膛的瞬间。

——然后呢？

——为什么她活下来了？

——为什么……杀生丸还活着？

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他牢牢扣住。

“放我下来。”她轻声说，声音有些发抖。

杀生丸静默了一瞬，终于松开手臂，让她站稳。

——却没有放开她的手。

他的指节修长有力，掌心温度偏低，却握得很紧，像是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紫琪愣愣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你想去哪里？”杀生丸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紫琪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血污和尘土，脸颊微微发热，“……想找个地方洗澡。”

话音刚落，杀生丸的手臂已经环过她的腰，将她打横抱起。

“等——！”紫琪惊呼一声，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襟。

风声呼啸，他的速度极快，周围的景色模糊成一片。等她回过神时，耳边已经传来瀑布的水声。

杀生丸将她放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瀑布飞溅的水雾沾湿了她的发梢。

“洗吧。”他淡淡道，转身走向不远处的树林，“我在这里。”

紫琪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大氅下空荡荡的，除了这件外套，她几乎衣不蔽体。

“杀生丸！”她红着脸喊住他。

他侧头，金色的眸子扫过来。

“……能、能不能帮我找一套衣服？”她声音越来越小，耳尖发烫。

杀生丸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点头，随即消失在树林深处。

紫琪长舒一口气，确认他走远后，才小心翼翼地解开大氅，踏入瀑布下的水潭。

冰凉的水流冲刷过肌肤，带走了血污和疲惫。她低头看着水中的倒影，努力回想昏迷前的一切——

——白发。银眸。天生牙的嗡鸣。

——还有……奈落的惨叫。

她猛地捂住头，太阳穴突突跳动，像是有什么被强行封锁的记忆试图冲破桎梏。

“唔……”她咬紧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水声哗啦，她匆忙搓洗着身体，心跳却始终无法平复。

——杀生丸为什么那样看着她？

——为什么……牵她的手？

她甩了甩头，试图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却听见岸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紫琪猛地蹲下身，只露出半个脑袋，警惕地望过去——

杀生丸站在岸边，手里拿着一套干净的白色和服。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水面，没有一丝波澜，只是将衣服放在岩石上，然后转身走远，背对着瀑布坐下。

紫琪愣了一瞬，随即脸颊爆红。

——他……真的只是守着。

她手忙脚乱地爬上岸，抓起衣服迅速套上。布料柔软干净，还带着淡淡的草木气息，像是刚用妖力烘干的。

系好腰带后，她深吸一口气，朝杀生丸走去。

他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她。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斑驳的光影映在他的银发上，金色的妖瞳在光下显得格外明亮。

紫琪的心跳又乱了。

“……谢谢。”她小声说道，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杀生丸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手——

——轻轻拂去她发间的一片落叶。

“走吧。”他淡淡道，转身向前走去。

紫琪呆立在原地，直到他的背影快要消失在树林中，才如梦初醒般追了上去。

——这一次，他没有牵她的手。

——但她却莫名觉得，他随时都会回头，再次握住她。

（《犬夜叉》第一卷完）

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