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只开了一盏照明的灯光,灯光位于麻将桌的正上方,麻将之间相互碰撞的声音在狭窄的房间里显得声音巨大
“诶,凤艾你家那小丫头片子呢?”
“阮忱熙啊?那小丫头片子又跑到她亲妈那个花店去了,那花店都要倒贴,也不知道那小丫头片子图什么”
坐在中间的女人烫着头大波浪,左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根正在燃烧的烟,大红色的口红和夸张的眼妆反倒是显得有些老气
“谁知道啊,忘不了她那个早死的妈呗,诶!胡了!来来来给钱给钱!”
四月天空飘着毛毛雨,少女扎着低马尾,扣着黑色的鸭舌帽,踩着有些挤脚的雨靴走在湿哒哒的柏油路上,四月的天还有些冷,裹挟着冷气的风席卷着人烟稀少的大街,少女默默裹紧身上的薄外套,撑着伞静静的走在雨中,思绪在阴阴的空中漫游,被按亮着的屏幕上显示着时间是四月四日。
“清明了啊...不知道今天花会不会买得多些”
少女提着一个挂着栀子花挂件的包走到一处看着破破烂烂的店门前,门前前一天没有收进店的几盆玫瑰花被雨浇得有些打了焉,少女无奈的摇摇头,想必又是后妈前一天在关门后才发现几盆鲜艳的玫瑰却嫌麻烦没有把它们搬进店内,又或者说她根本就没发现。少女只能为些玫瑰感到惋惜,默默把它们搬进店内,看看还能不能抢救回来。卷帘门上锈迹斑斑,这是从少女在有记忆开始就存在的店面,这里原本属于她的妈妈,可自从她的妈妈离世后,就落在了她那没心没肺的后妈手里。少女吃力的将卷帘门推上去,卷帘门下露出被雾蒙面的玻璃,透过雾依稀看见花朵被人敷衍的堆在一起,乍一看像是簇拥在一起迎接她似的。
少女哼着小曲儿,勤快地将花一一排好,店里飘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味,少女是个栀子花香味的omega,她总是在做事情的时候控制不住信息素外泄。她想起那些被放着门口被雨水浇得打焉几盆玫瑰,她轻轻的将它们放在包装花束的桌上脑海里回忆着妈妈教过她的方法
“好像是先剔除1/3过湿盆土,替换为干土重新栽植,再剪除部分嫩枝嫩叶减少蒸发,最后每3天喷施稀释液肥就可以了...”
做完一切,少女的额头冒出些细细薄汗,她慢悠悠的打开位于收银台上方的老式风扇和角落里款式老旧的空调,花儿们个个都是娇嫩的主儿,气温太高不行太低也不行。少女拿出包里的小说,开始窝在收银台后的椅子上看起来,店里一般没有什么人来,一来因为花店在没什么人烟的路边,二来因为后妈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经营没有人想来,只有她在时有几位老顾客会偶尔光顾。
少女一晃一晃的在收银台的椅子里晃着细长的腿,门外的风铃突然一阵响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少女听到声响有些诧异,从沉迷的小说里抬起眼,明明还是早上七八点的时间,竟然就有客人光顾,还是个没见过的客人。客人是个穿着棒球服,工装裤的少女,白色的长发垂落在腰间,黑色棒球帽的帽檐快要遮住半张脸,刘海下被遮住的蓝色眼睛却还是被女孩瞧见,隐隐能看出是个跟她一边大的女孩,身上散发着甜甜的桃子香味,像是个omega,但是这身打扮又像是alpha。不知道是不是哭过,眼角泛着红痕。
“您好,请问要什么花?”
“送给逝者的,你看着给我挑挑。”
面前少女的声音像是一泓清冷的泉水,没有一丝波澜也没有什么温度,带着琢磨不透的情绪,少女点点头,把手里的小说倒扣放着杂乱的桌上,转身走进了花堆里,努力在花堆之中寻找着花,额前的碎发被嗡嗡作响的风扇吹得到处乱飞,少女时不时调整着,背影不由得显得有些许狼狈
“您好,花包好了,这是天堂鸟,有着独特的花形和鲜艳色彩,象征着灵性和对逝者的美好祝愿”
“谢谢,一共多少?”
“27就好”
门口的铃铛又一次摇晃起来,花店的少女透过花店玻璃门看着离去的客人的背影,手去拿起倒扣在桌子上的小说,眼神却不由得跟随远去的白发少女,大腿上的小说才刚刚看到开头,引子的最后一页印着一句话
“两条本不相交的平行线,只需要一个契机.”
天空仍旧飘着细细的毛毛雨,雨点落在肩头少女却不在意,脚下是不是踩到水坑,溅起的水打湿裤腿,一头白发走在大马路上还是过于惹眼。墓地此时还没有什么人扫墓,不像早上八九点或者下午时那样嘈杂。少女捧着一束天堂鸟静静的走在众多墓碑之间。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来这里了,快要忘记妈妈的墓在什么地方了,花了些时间,她终于在角落找到妈妈的墓,从墓碑上的照片看来,墓碑的主人还尚且年轻,照片中的女人嘴角咧开一个温柔的弧度。她盯着照片看了许久,才终于把手里的花放下,手指轻轻的摩挲墓碑上的照片,手指上蹭下一层灰
“那个男人竟然也不来看看你吗?把你的墓碑安排在这么角落,我差点找不到你”
“对不起啊妈妈,我好久没来看你了”
“可是你一点也不想我吗?整整七年也不来梦里看看我...”
少女把伞收起放着一边,弯腰把墓碑前的积水扫干,靠在墓碑旁开始自言自语,说着说着眼泪不值钱一样往下落,几乎与落下的雨点融为一体。她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回想着儿时的种种,希望想起与妈妈的回忆,却悲伤的发现儿时的回忆大多模糊不清,连妈妈的脸都是模糊的。上次哭得这样狼狈大概是在七年前妈妈的葬礼上,妈妈的突然离世如同晴天霹雳般让她的世界崩塌,妈妈离世后的几天她好像把往后几年的泪都流干了,再也没有哭过。她在心里暗骂妈妈狠心,明明前一天的夜晚妈妈还温柔地把她圈在怀里,轻轻的拍打她的背,温声细语的告诉她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最爱她的人,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她,可第二天妈妈却在家中的客厅上吊,妈妈脚边被踢倒的椅子,妈妈散落的长发,脖子上深深的勒痕,以及妈妈僵硬的身体在那段时间近乎成为她的梦魇,在她的梦里循环往复的做着噩梦。
她知道是那个忘恩负义的男人又来找她了,可那时才九岁的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带走妈妈的遗体,最后把她葬在墓园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