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已经结束，梧桐叶开始泛黄。唐嫣提着电脑包，从地铁口出来，抬头望见对面写字楼玻璃幕墙反射的刺眼阳光。这是她入职“未象设计”的第三个月，也是她与唐季璐第一次分隔两地的开始。
唐季璐的团队受邀去了深圳——一家头部科技公司愿意为他们尚未成熟的算法投入孵化资金。他在微信里发了一张机场落地窗的背影：“两个月后见，等我带着好消息回来。”唐嫣回了一个“加油”的表情，却没告诉他，她昨晚因为一张反复修改的提案图熬到凌晨四点。
未象的节奏像高速运转的齿轮。唐嫣被分到品牌视觉三组，顶头上司是业界赫赫有名的女魔头Luna。第一次提案会上，Luna当着全组的面把唐嫣熬夜做的KV图摔在桌面：“配色像过季的口红，故事像没放盐的汤。我要的是能炸开年轻人钱包的视觉核弹，不是小清新！”会议室瞬间安静，投影机的风扇声格外刺耳。唐嫣耳根烧得通红，却挺直背脊：“给我两天，我重做。”
两天里，她只睡了六小时。第三天一早，她把U盘放在Luna桌上，里面是一套以“霓虹废墟”为主题的赛博朋克视觉：高饱和的洋红与电光蓝在残垣断壁里碰撞，破碎的汉字招牌闪着故障雪花。Luna挑了挑眉，第一次露出“还不算废物”的表情。那天傍晚，唐嫣收到人事通知：提前转正，工资上调30%。
她把截图发给唐季璐，却只收到一句：“在忙，晚点说。”深夜十二点，唐嫣坐在24小时便利店靠窗的位置，吃着冷掉的关东煮，刷到唐季璐同事的朋友圈——一张灯火通明的实验室合影，唐季璐戴着防尘帽，正弯腰调试电路板，侧脸在蓝光下像一柄出鞘的刀。配文：“第19次失败，第20次重来。”她忽然觉得嘴里鱼丸苦得发涩。
两周后，唐嫣接到人生第一个独立项目：为国产彩妆品牌“赤野”做双十一限定包装。创意总监只丢下一句话：“国潮不是堆龙凤，我要‘危险又迷人’。”唐嫣把自己关进公司资料室，翻完三本《山海经》注解、五本敦煌色谱、两本民国广告史，最后用朱砂与孔雀绿画了一只正在燃烧的九尾狐，眼睛是两颗爆裂的镭射星球。Luna罕见地鼓掌：“记住，别把自己当设计师，要当造梦师。”
方案通过的当晚，唐嫣抱着笔记本打车去机场——她决定去深圳给唐季璐一个惊喜。航班因暴雨延误，她在候机厅的金属座椅上蜷了一夜，梦里全是狐狸的尾巴缠住电路板的画面。
清晨六点，她拖着行李箱站在深圳南山科技园的门口，给唐季璐发定位。十分钟后，唐季璐穿着皱巴巴的格子衬衫冲出来，下巴上冒着青色胡茬，眼底布满血丝。他愣了两秒，突然一把抱住她，力道大得像要把她嵌进肋骨。唐嫣闻到他头发上的焊锡味，喉咙发紧：“我好想你。”
唐季璐带她穿过层层门禁，实验室里到处是拆开的无人机骨架和示波器屏幕。他献宝似的指给她看一台巴掌大的黑色盒子：“边缘AI芯片，如果测试成功，可以实时识别农作物病害，比传统检测快90%。”他说到技术时眼睛发亮，像少年在炫耀心爱的变形金刚。唐嫣伸手碰了碰盒子锋利的边角，指尖传来细微的静电——她突然意识到，他们正在建造的未来，远比九尾狐的包装更锋利、更辽阔。
午饭是在科技园食堂吃的。唐季璐把最后一块叉烧夹给她：“你瘦了。”唐嫣笑：“你黑了。”两人同时伸手想替对方擦掉嘴角的酱汁，指尖在空气中碰到一起，又同时缩回。那一刻，他们像两条曾经交汇的河流，被现实的闸门强行分开，却在彼此的倒影里看见同一片天空。
下午四点，唐嫣要赶回上海。唐季璐送她到安检口，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透明亚克力徽章——里面是半片梧桐叶和一根焊锡丝，像把深圳的电路板嵌进了上海的秋天。背面激光刻着两行小字：“平行线也有交点，只要宇宙够弯曲。”
飞机起飞时，唐嫣透过舷窗看见夕阳把云层烧成玫瑰色。她想起Luna说过的“造梦师”，忽然明白：唐季璐在用代码编织更宏大的梦，而她要做的，是让更多人看见这个梦的形状。她打开笔记本，新建文件夹命名为“赛博国潮”，把九尾狐的源文件拖进去，又新建了一个空白文档，标题是《当山海经遇见AI》。
三万英尺高空上，唐嫣打下第一行字：“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只狐狸，它的尾巴藏着整个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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