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路上的血迹尚未干透,跳跳背着我前行,肩头伤口随着步伐一开一合,血珠沿着臂膀滑落,在晨光中划出细碎的光痕。我能感觉到他体内那股青光剑意如野马奔腾,时而冲撞经脉,时而沉入丹田,仿佛在寻找归属的路径。玉佩碎片贴在我掌心,一角裂痕深处,金纹微闪,与跳跳心口的位置隐隐呼应。
蓝兔紧跟在侧,一手虚托于我后背,寒气丝丝渗入,护住我将散的元神。她忽然停步,目光扫过虹猫——他唇角渗出血丝,正用袖口悄然抹去。逗逗蹲身探脉,眉头一紧:“不对,七剑阵图虽未成型,却已开始抽引精血。”大奔与莎丽对视一眼,各自按住剑柄,真气流转,却难掩面色苍白。
我睁眼,视线模糊,唯有玉佩碎片在识海中燃起一线微光。那一瞬,我明白了——阵图已启,却无主心。青光未归位,七剑之力反噬自身。若不立刻完成人剑合一,众人皆会因精血枯竭而倒。
我抬手,指尖渗血,将玉佩碎片按向跳跳心口。
他猛然一震,脚步顿住。血从他肩头喷出,却不是因伤,而是体内剑气骤然暴动。青光剑自他掌中脱出,悬于半空,剑身裂痕中那点微光剧烈跳动,似在回应玉佩的召唤。黑心虎的身影从林间掠出,毒火掌直击光柱根基,狞笑声响彻山谷:“七剑未齐,阵图自毁!你们连剑灵都唤不醒!”
玉佩碎片嵌入跳跳心口的刹那,一道青光自他胸膛炸开,与剑身共鸣,直冲天际。我以指尖为笔,血为墨,在他胸前画下七剑符印的最后一笔。那符印不似刀刻,却如生根般渗入皮肉,泛起淡淡光晕。
“剑非兵器,”我声音微弱,却字字清晰,“是守者之魂。”
跳跳低头看我,眼中仍有痛楚,却不再迷茫。他缓缓抬手,握住青光剑柄。剑身震颤,发出一声清越长鸣,仿佛久困的魂灵终于听见归音。他闭目,识海深处浮现出母亲最后的面容——她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抚过他的发,如同儿时那般。
“你要活着。”她曾这样说。
此刻,他终于明白,活着,不是苟存,而是执剑而立,护所当护。
青光暴涨,剑气自心口奔涌而出,与玉佩残光交织,化作一道七色光柱,直贯云霄。黑心虎的毒火撞上光柱,如雪遇沸汤,瞬间溃散。他怒吼后退,双掌翻转,欲以咒印强行夺控,可那黑纹触及光柱边缘,竟如焦纸般寸寸剥落。
虹猫强提真气,长虹剑出鞘三寸,剑鸣如龙吟。其余六剑感应其势,齐齐震颤,剑气汇流,自下而上托住光柱根基。莎丽紫云剑横于胸前,大奔奔雷刀抵地,蓝兔冰魄剑引寒气凝霜,逗逗雨花剑洒出解毒灵雾,达达旋风剑划出回旋气流——六道真气,六种属性,尽数汇入光柱,稳住即将崩解的阵图。
跳跳仰天长啸,青光剑自掌心没入体内,化作一道青虹贯体。他的身影在光柱中渐渐透明,衣袂翻飞如羽,双目睁开时,已不见瞳仁,唯有一片澄澈青光。他抬手,虚握——七剑虚影自光柱中浮现,首次完整排列,剑锋相接,气脉贯通,剑灵之音响彻天地。
那不是杀伐之音,而是守护之誓。
光柱冲破夜幕,青虹破晓,撕裂沉沉黑云。远方山巅,第一缕晨光洒落,正照在那七剑虚影之上。黑心虎踉跄后退,双目赤红欲裂,却再不敢靠近半步。
跳跳的身影在光中缓缓消散,化作一道青光,融入天际。光柱渐弱,最终归于平静。众人虚脱倒地,真气耗尽,连抬手的力气都已不存。
蓝兔将我抱紧,冰魄真气再度渗入我心脉。我能感觉到她的手在抖,却仍稳稳托着我。她低头看我发梢,霜色未褪,呼吸微弱如游丝。她未语,只将我往怀中又拢了拢。
虹猫撑地欲起,肩头旧伤崩裂,血染玄衣。他却不顾,只望向天际残留的青光,握紧手中剑穗,声音沙哑:“我们……还活着。”
莎丽靠在石上,紫云剑归鞘,剑柄轻叩地面。大奔仰面躺倒,粗重喘息。逗逗瘫坐于地,手中毒针早已落地。蓝兔闭目调息,仍不忘护我周全。
六人六剑,静候青光归来。
我意识渐沉,耳边忽闻一声低语——不是来自身旁,而是自玉佩碎片深处。
“冰儿……”
是虹猫的声音,却非此刻发出。那声音遥远,像是从数月前的雪夜传来——那时我跪在玉蟾宫门前,以血叩门,三日三夜,只为求蓝兔出山。
“你何必如此?”
我曾在风雪中抬头,唇冻得发紫,却笑了:“因为你是哥哥。”
那记忆如潮水涌来,玉佩碎片竟微微发烫。我勉强睁眼,见虹猫正望向我,目光复杂,似有千言,终未出口。
蓝兔察觉异样,指尖轻探我腕脉,忽而一凝。她未惊呼,却将真气催至极限,护住我心口。我能感觉到,她在我耳边低语,声音极轻:“撑住。”
我抬手,指尖沾血,想再画一道符,却无力落下。血滴坠地,在青石上晕开一朵小小的花。
跳跳曾问我,还记得青光峰的日出吗?
我记得。那时他还未失明,牵着我的手爬上山巅,说要让我看天下最美的光。
他说,青光破晓时,万物新生。
我闭眼,仿佛又站在那山巅,风拂过面颊,带着初阳的暖意。
虹猫忽然起身,踉跄一步,却仍站定。他望向东方,天边云层裂开一线,金光倾泻而下。
他低声说:“来了。”
一道青光自天际划落,不偏不倚,落入他手中。
长虹剑嗡鸣震颤,仿佛回应某种召唤。
我勉强睁眼,看见那道光落在跳跳曾站过的地方。青光凝聚,化作一柄虚剑,静静悬浮于空。
虹猫伸手,未握剑柄,只将掌心向上。
虚剑轻落,贴于他掌心,如归巢之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