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那天,教堂的彩窗把阳光滤成细碎的光斑,林夏挽着张然的手臂走上红毯时,恍惚间又看见陆川站在图书馆的老位置,指尖还夹着他们曾共享的那本《霍乱时期的爱情》。父亲将她的手放进张然掌心的瞬间,宾客席传来孩童追逐的嬉闹声,像极了七年前某个午后,她和陆川在操场边捡到的那只受伤的麻雀扑棱翅膀的响动。
婚后的日子如细水长流,张然会记得每天给她泡蜂蜜水,在她加班时默默把凉掉的饭菜热了又热。某个深夜,林夏整理书房时翻出大学时期的日记本,泛黄的纸页间滑落一张电影票根——那是她和陆川第一次约会的凭证。窗外突然响起闷雷,她望着票根上模糊的日期,想起陆川总说暴雨前的空气里有松针的味道。
三个月后的同学聚会上,有人说陆川又出国了,这次去了非洲援建医院。照片里他穿着褪色的工装,站在铁皮校舍前笑得灿烂,背后是大片被夕阳染红的沙漠。林夏盯着手机屏幕,突然发现照片右下角露出半截帆布包带,和当年他们在大理古城一起买的情侣背包是同一种靛蓝色。
怀孕的消息来得意外又惊喜。产检那天,林夏在医院走廊撞见大学时的辅导员。对方握着她的手感叹:"你还记得陆川临走前,特意来办公室拜托我多照顾你吗?他说你低血糖,总忘记吃早餐。"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林夏扶着墙深呼吸,记忆里陆川变魔术似的从书包掏出全麦面包的画面,与眼前诊室门牌"妇产科"的红光重叠。
女儿周岁宴上,张然变着法儿逗女儿笑,小婴儿咯咯的笑声惊动了窗外的麻雀。林夏抱着女儿追到阳台,却只看见灰扑扑的鸟影掠过玉兰树梢。她忽然想起陆川曾说,麻雀是最恋旧巢的鸟,即便飞得再远,也会记得回家的路。
十年后的同学会上,林夏在签到簿上看到陆川的名字。宴会厅水晶灯下,那个穿着藏青西装的男人眼角已爬上细纹,却仍保持着当年给她指路时的温和笑意。他们站在摆满香槟塔的长桌旁,像谈论天气般说起各自的生活。陆川说他收养了两个非洲孤儿,正在筹备当地第一所中文学校;林夏说起女儿第一次背出完整的唐诗,声音不自觉地温柔起来。
散场时,陆川从西装内袋掏出个小盒子。打开是枚银色的纸飞机胸针,翅膀上刻着细小的"夏"字。"当年在大理没敢送你。"他的声音混着走廊里若有若无的钢琴声,"现在终于能坦坦荡荡说一句,谢谢你教会我,爱不是占有,是让彼此都能长成更好的模样。"
林夏将胸针别在米色大衣上,走出酒店时正遇上初雪。雪花落在睫毛上,模糊了陆川挥手告别的身影。她裹紧围巾走向远处等待的张然,女儿正举着雪球蹦蹦跳跳。风卷着细雪掠过街道,恍惚间又回到七年前那个潮湿的雨天,只是这一次,她不再需要谁为她撑伞。